第二章 不求自來(第2/2頁)

慧勝和尚握著拳頭,說道:“因為宋老爺怕鬼。”

官老爺怕鬼……

蘇陽聞言一笑。

“我們師兄弟百求不至……後來心就散了,因為錢財沒了,許多師兄不想要在這裏堅持了,大家就散了,現在我們柳溝寺裏面只有我們三個了。”

慧勝和尚說道,咂咂嘴,又抱怨道:“就算是宋老爺來了恐怕也沒用,他那昏庸的性子,八成會讓那些強盜來這裏當主持……呸!”

蘇陽聽著慧勝和尚說以往之事,聽到後面這慧勝和尚忽然說出這個,便問道:“這宋老爺很昏庸?”

否則這慧勝和尚怎麽會夾雜此語?

慧勝搖搖頭,原本想要止口,後還是忍不住的說了,說道:“我們淄川這裏有一樁命案,是孫老爺家中的仆人們所發,兩個仆人私下結怨,其中有個仆人動了殺心,原本被殺的人心中有兆,夜裏不在床上睡,而另一個仆人叫做郭安,看到床鋪空缺,便躺了上去,等到睡著之後,被人一刀殺了。”

“宋老爺判案的時候,這律令甚寬,絲毫不動用刑罰,而是判那個殺人者來做郭安父親的兒子,如此算是償還兒子,恩仇皆了,照此而說,那個殺了我們師傅的賊人倘若被捉,也是被判做柳溝寺的主持,償還我們了!”

蘇陽聞言又笑,這淄川果然是聊齋宇宙中心,蘇陽來到這裏一會兒的功夫,就聽到了兩個篇目。

慧勝所說的事情也是聊齋篇目之中,名字叫做《郭安》,講的便是此事,不過那個仆人所說的“心中有兆”,在蒲公筆下,是先被鬼差拘往地府,到了地府之後鬼差說抓錯人了,又將他放回來,如此他感覺心中不詳,便不睡床上,而去他處,隨後郭安做了替死鬼。

不過在這篇目中,判案的人是陳其善,在順治四年到九年的時候於淄川當縣令,是真有其人的,有所偏差,恐怕是朝代不同。

在這篇目中還有一事,是甲殺了乙,乙的妻子狀告甲,曹州縣令就判甲來做乙的丈夫,如此不讓乙守寡,而讓甲的妻子守活寡……

“原來如此。”

蘇陽點點頭,明白了慧勝的苦楚。

“先生,先生,原來在觀音殿這裏。”

門外有人走過,看到蘇陽之後滿是欣喜,蘇陽擡起頭來,見到是白日所見的淄川縣令王舜英。

“我和觀音菩薩相熟。”

蘇陽含笑回道。

現在你就算是說和如來佛祖認識,我也認!

王舜英面色蒼白,邁步往房間裏面走來,但是這門檻就已經讓他邁不過,撲通一聲就趴在地上,對蘇陽行了一個“五體投地”,懷中的官憑也落在一邊。

“先生……”

王舜英看著蘇陽,渾身虛弱,滿眼流淚,說道:“我開悟了,我真的開悟了,妖姬艷女,獻媚工妍,看得破的,卻如交鋒陣上將軍叱咤獻威風;朱唇皓齒,掩袖回眸,懂得來時,便是閻羅殿前鬼判夜叉增惡態。羅襪一彎,金蓮三寸,是砌墳時破土的鍬鋤;枕上綢繆,被中恩愛,是五殿下油鍋中生活……我真的開悟了。”

王舜英趴在地上,將他雪夜閉門讀的禁書背誦出來,感覺這話萬分貼切,自從和蘇陽分別之後,這一路上金哥兒不斷對他癡纏,而料想到對方是鬼物之後,王舜英當真感覺自己在地獄中煎熬,哪裏能感受到半點快活?

你開悟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蘇陽聽了想要,不過這雪夜閉門讀禁書,這也是讀書人的雅事。

“參透風流二字禪,好姻緣是惡姻緣。癡心做處人人愛,冷眼觀時個個嫌,野草閑花休采折,真姿勁質自安然。山妻稚子家常飯,不害相思不損錢。”

王舜英趴在地上哭聲說道:“先生,我都明白了,你可要救救我啊……”

和蘇陽分開之後,王舜英明悟金哥兒是鬼,本來是想要一路趕往淄川,誰知在車廂裏面,金哥兒索求無度,王舜英又怕露出破綻,勉強順從,不想一天的時間,距離淄川居然還有三十裏……

王舜英是真的堅持不住了。

看到蘇陽的時候,他痛哭,他悔悟,他想要蘇陽施手救度。

“這……”

慧勝和尚不明其意。

“呵呵。”

蘇陽指著地上的官憑,對慧勝和尚說道:“你看,宋老爺你百求不至,這王老爺不求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