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菊花不管兩個兒媳婦說什麽。好話壞話,上輩子她聽的夠夠的了,現在還怕她們一起說自己嗎?現在她正心情很好的把棉被用家裏的破被單包起來,免得一會搬上牛車蹭臟了。

沒錯,夏菊花現在的心情就是挺好:不管是剛才對孫紅梅說的還是昨晚對劉志全兄弟兩個說的,都是夏菊花想過之後才出口的——她從來就是出口的話在心裏過幾圈的人——不是沖動之下說的賭氣話。

夏菊花想明白了,自己這兩個兒媳婦都不是省油的燈,別指望著以心換心兩好換一好:她們根本就沒有心,全都有自己的算盤。

換不來心,那就用壓服讓自己耳根清靜好了。

夏菊花上輩子一直以為自己多幹活少說話,能換來家族的和諧,最終的結果卻是自己憋屈的喝藥。這輩子她想試試,自己也跟別的婆婆一樣,讓兒媳婦們不敢在她面前大小聲。

從孫紅梅吵著要回娘家,最後卻早早起來做飯再不敢提回娘家的事兒,效果還是挺讓夏菊花滿意的,她能心情不好嗎?

“姐。”夏龍的聲音從院門處傳來,他來接夏菊花一起去交被子了。

沒等夏菊花說話,孫紅梅已經殷勤的請夏龍進院,領著人到了正房前頭才說:“娘,大舅來了。”

上輩子沒享受過這種待遇的夏菊花,突然有了一點自己是個地主婆的感覺。壓下這個念頭,夏菊花開口讓夏龍進來幫自己把棉被搬到牛車上,出門時隨手給正房加了把鎖。

“姐,你兒媳婦不是在家嗎,你當著人家的面把正房鎖上,不怕兒媳婦心裏不得勁?我看你這個小兒媳婦還行。”夏龍把車趕出平安莊後,才問夏菊花這個問題。

夏菊花知道現在的夏龍,還不是那個因為外甥不養她老,來給她出氣的兄弟,幹脆實話實說:“她昨天晚上吵吵著要回娘家,哪行了?”

夏龍聽了嚇了一跳:“啥?他們才結婚幾天就鬧著回娘家,咋想的?”

“還能咋想,想把志雙拿捏住唄。”夏菊花覺得沒有背後的狗頭軍師,孫紅梅也就一般般:“志雙沒讓她拿捏住,她今天也就不說回娘家的事兒了。今天不說,誰知道哪天又想著回,我加把鎖,明告訴她我防著她呢,好讓她心裏知道是怎麽回事。”自己這氣可還沒消呢。

夏龍對姐姐的心大有些無語:“那你還敢把保國讓她看著。”要是苛待了孩子咋辦,他姐姐可拿大孫子當命根子呢:“要不我替你把棉被交了,姐你回家看著吧。”

“不用。”夏菊花現在覺得掙錢最重要:“她剛結婚就回娘家,吐沫星子能壓死她。王彩鳳又跟她說了些話,她不敢對保國不好。”

夏龍還有些遲疑:“那你不怕兩個兒媳婦一起……”對付兩個字太難聽,人家婆媳得一起過一輩子呢,哪怕是親兄弟也不好說出口。

上輩子她們一起對付自己還少了?夏菊花不屑的嗤了一聲:“所以我現在得好好掙錢,自己多留點在手裏。哪怕將來一個兒子也指望不上,我還能雇人呢。”

夏龍這回是真嚇著了:“姐,你可不敢說這話。”不要命了嗎,只有地主才雇人呢,姐這是想被別人打倒嗎?

夏菊花發現自己不小心把上輩子早已經深入人心的觀念說出來了,有些自失的搖了搖頭:“這不是就咱們姐倆我才說的。”

那也不能說呀,萬一讓別人聽到舉報了怎麽辦。夏龍不說話了,夏菊花卻有話問他:“對了,你帶著東西回去,沒夏虎媳婦的份,她沒說不好聽的吧?”

夏菊花是在自己做被子的時候才想到這個問題的,現在見到夏龍當然要問問,她可不想就為了幾塊錢,讓本來關系和睦的娘家兄弟間起了間隙。

夏龍笑了:“姐,你還擔心這個。這六床被子是她們姐倆一起做的,回去了工錢也平分。”

“那就好。”夏菊花放心的笑了起來,姐兩個有說有笑的來到供銷社,夏龍在心裏感慨姐姐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把這種變化歸結為兩個外甥都娶了媳婦,姐姐操心的事兒少了,人也就不那麽緊繃著了。

沒錯,以前的夏菊花,誰見了都不由的緊張,因為她把自己繃的太緊了,無形之中也讓跟她接觸的人緊張起來。現在的夏菊花整個人仿佛放松了一樣,讓跟她接觸的人也覺得輕松。

比如正要認真檢查被子的供銷社主任,誇獎了夏菊花送來的被子做工精細,夏菊花就沒跟以往一樣沉默,而是順勢說:“主任要是覺得我針線活還過得去,下次再有這樣的活記得通知我。”

說完,還拿出了一個小口袋,看看四下沒人注意,悄悄遞給了主任:“這是我撿的落花生自己炒的,主任嘗嘗我的手藝。”

原來炒出來的糖霜花生被夏菊花一分為二,一份送給主任,留了一份準備一會兒感謝王彩霞。供銷社主任也不矯情推讓,直接打開了袋子,發現不是自己想的幹炒花生而是糖霜花生,看了夏菊花一眼,拈起幾顆送到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