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話聽起來像是隨口一提的玩笑,可雲喬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又仿佛是當真想要一個承諾。

裴承思收斂了漫不經心的神情,撫著她散開的長發,反問道:“在你心中,我難道是那樣昏聵的人嗎?”

這個“昏聵”,說的自然是當今聖上了。

雖是生父,裴承思對這個半路爹卻並無半分感情,甚至沒有任何敬畏。

雲喬連連否認:“不是。”

她未曾見過當今聖上,但站在裴承思的立場,自然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好感。

“那你盡可以放心,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變成他那副模樣。”裴承思揉了揉雲喬的長發,話鋒一轉,“過幾日,隨我進宮見陳皇後吧。”

這話題轉得太過突然,雲喬毫無防備,一雙桃花眼瞪得渾圓,滿是震驚。

裴承思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值得嚇成這樣嗎?”

“當然!”雲喬撫著胸口緩了會兒,仍舊覺著緊張,遲疑道,“為什麽呀?”

裴承思見她著急,反而慢條斯理道:“這些日子忙得厲害,也與此事有關。原是想著,等徹底談妥之後再告訴你的……”

雲喬沒忍住掐了他一把,催促道:“不準再兜圈子了。”

“我想,讓你認在陳家族下。”

他這回直截了當得很,而雲喬則直接聽懵了:“什麽?”

“陳家自立朝起,到如今已綿延數百年,頗有名望。你記在他家旁支名下,也算是解決了出身低微的麻煩,”裴承思繞著她的長發,含笑道,“屆時,就可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這還是裴承思頭一回在她面前明確提起位分之事。

“陳家起於淮南,族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鴻儒,雖非達官顯貴,但風評甚好。”裴承思見她怔怔的,耐心解釋道,“我已經與少傅商定,他日開宗祠,將你記在他家長房。”

“至於進宮,則是走個過場,讓陳皇後過一眼。你不必擔憂,屆時只管按梁嬤嬤教你的規矩行事便可……”

裴承思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可謂是思慮周全。

雲喬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可旁人又不是傻子,她們怕是早就知道我的來歷。”

若不然,先前也不會有趙雁菱找茬那一出。

“你才是傻子,”裴承思悠悠地嘆了口氣,“事實如何並不重要,只要我認、陳家也認,便輪不到其他人置喙。”

他看似輕描淡寫,語氣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原以為……”雲喬才開了這個口,便有些說不下去,擡手揉了揉眼。

“你以為什麽?”裴承思拉著她的手腕,將人帶得貼近些,若有所思道,“以為我會另娶旁人嗎?”

雲喬說不出口,但被困在府中這些時日,她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在梁嬤嬤催促之前,她未曾責罰那些背後議論的仆從,也是因為她自己很清楚,那些話其實並沒說錯——

她的確是出身低微,既配不上太子妃的位分,也沒辦法給裴承思助力,甚至還會拖累他。

論及相貌,她雖不差,但也不算頂尖;論及才學,也就是認得字的水平,沒法同那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閨秀們相提並論。

思來想去,就連雲喬自己也覺著,裴承思另娶旁人會更劃算些。

但裴承思並沒有。

他放著捷徑不走,想方設法地為她鋪平了路。

“眼下我羽翼未豐,處處受限,故而不敢輕易承諾,倒是害你多想了。”裴承思攏著她的手,認真道,“你我當年結發為夫妻,無論何時何地,總不會變的。”

裴承思很少會這樣一本正經地說情話,雲喬心下動容,原本的忐忑不安徹底煙消雲散,張手抱住了他:“是我不好。幫不上什麽忙,反而勞你費心費神。”

“你我之前不說這些。”裴承思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從今往後,你不必想旁的,只管隨著梁嬤嬤學規矩、管事,他日入宮之後,為我執掌後宮。可好?”

裴承思已然換了寢衣,用得正是雲喬調制的沉竹香。

她嗅著再熟悉不過的味道,聽著裴承思那仿佛別具誘惑的聲音,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說完,又尤嫌不足地補了句:“我會認真學的。”

裴承思在她發上落了一吻,含笑道:“那就好。”

將事情徹底說開之後,雲喬便不再如先前那般患得患失,一門心思地隨著梁嬤嬤學宮中禮儀。

就算裴承思說過,進宮見陳皇後不過是去走個過場,但她還是格外警醒,生怕出什麽差錯,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自己倒無妨,卻不想帶累裴承思被人非議。

雲喬原本最不耐煩聽世家大族之間那些雜七雜八的關系,只覺著一頭霧水,可為著此事,還是硬著頭皮將陳家相關記了個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