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方的城市(第3/3頁)

就像故事裏某個矯情的時刻,人生中既無人想聽也沒有用處的那種毫無意義的事……

他想起自己還不是“秦先生”時的一個朋友。

是個叫普蘭的人,和他同一家孤兒院,後來進了同一個實驗組。

那是一個影子模糊的兒時同伴,死的時候十七歲,瘦得嚇人,樣子像只有五六歲。他皮膚如同白堊,頭發幾乎掉光了,剩下的長得長長的,是肮臟的金屬灰。

普蘭是全組裏最後一個死的,當時韋安去了一趟,想去找些證據,那時他想著覺得自己可以讓一些人付出代價。

但最後他什麽也沒能做,根本查不下去。

但凡涉及到古文明,這個社會一些血腥和瘋狂的東西幾乎是合法的,這些對弱者的折磨有整個國家的體系為其背書,規章隱秘灰色,但環環相扣。雖然也有與之對抗的力量和規章,這些事仍舊如黴菌一樣,在人類社會內部固執地生長。

自己是內務部的資深探員,是秦家重要的兒子,當被決定放在這個位置,他就只能屬於這裏。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韋安的兒時同伴盯著他,眼中有種詭異的饑餓感,什麽古老的東西在那人身體裏生長,從他的雙眼向人世窺探。

他死時像活活餓死的,這一批實驗體死時都是如此,精力與血肉都被未知的東西吃掉了。

韋安想,他一直知道自己也會這樣的。那時所有的人都死了,他沒有理由例外。

他最後視線的余光中,那怪物爬到了旁邊,他能聞到它身上腐朽硝煙和火的味道。

他認真地過了他的退休生活,他造了房子,布置花園……電視、書本和那麽多人承諾過的,一個人應該過上的不被束縛、舒適、滿足的生活……

他想了很久,去規劃和建造……

但他是得不到的,他不該得到。

一支針劑紮在韋安脖子上。

他的身體正處於極端的痛苦和損耗中,但這一刻,劇痛退去了。

頭腦極深處灰色肉塊的痛苦變得平緩,殘損疼痛的末端被安撫和完善,充盈的力量注入其中。像水凝結成冰晶,一種奇異的物質在虛空中以穩定的方式凝結,試圖為他腦子裏的東西建立框架。

雖然那是科學部那些人搞出來的古文明技術幽靈的碎片,一團只有惡毒和渴望吞噬的碎肉,但框架仍是清晰的,撕開茫然混沌的痛苦,帶來暫時的安寧。

過了好一會兒,韋安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一直蜷著身體倒在地上,虛脫無力,指尖都發軟。

他擡起頭,看到了歸陵,那人單膝跪在他面前,穿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夾克,還和他剛打扮他時一樣帥氣。

歸陵手裏拿著個注射槍。

聯邦的注射槍,最新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