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國公府02

容璲對傅秋鋒的附和很是滿意,不過還是故作不忍地搖頭道:“人倫父子,天性如此,朕豈會讓愛卿兩難,朕帶愛卿前去,只是想要個領路的導遊,順便一賞國公府花園美景罷了。”

“陛下寬仁。”傅秋鋒不動聲色地誇贊道,“臣自千峰鄉來到京城,並未在國公府居住太久,也未見過國公幾面,在府中走動尚要仆從帶領方不至迷路,若非臣記性還算好,恐怕在府中偶遇國公,也認不得這是臣的父親。”

“愛卿真是受苦了。”容璲同情地拍了拍傅秋鋒的肩,“你放心,從此以後,朕絕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多謝陛下厚愛!”傅秋鋒端正地側身對容璲拱手行禮。

柳知夏旁觀了片刻,指指車簾:“陛下,要不臣下車騎馬隨行?”

容璲放了下手,收起嬉笑正色道:“襄國公傅傳禮此人狡猾非常,深知明哲保身之道,先帝在位時,陳峻德蠱惑聖聽把持朝政,鏟除異己,襄國公便讓次子傅景昭從戶部調職,遠離京城做了刺史,一面在地方積蓄實力,一面又不得罪陳峻德。”

“但襄國公卻有一個弱點。”柳知夏接口道,“傅家的幾個兒子如今均在朝中任職,只有傅景澤驕奢淫逸欺壓百姓,臣曾也為此給您上過折子,請求您治罪於他,不過您並未處理此事,臣當時不解,現在倒是明白了,陛下一舉一動,果真皆有深意,臣智所不及。”

“不必太過吹噓朕。”容璲清醒地擺擺手,“朕終究也是凡人,不可能面面俱到,還需要你等忠臣良將從旁輔佐。”

傅秋鋒靜聽兩人談論,容璲對傅景澤的放縱有那麽點養寇自重的意思,任由傅景澤作死,直到他哪天捅出連襄國公都補不上的簍子,容璲這個表面昏庸無道沉迷享樂的皇帝就變得極為重要了。

馬車駛向國公府的路上也途經了陳峻德的府邸,傅秋鋒從窗簾縫隙下遠遠就看見陳府外聚集的一群家仆和衣著各異的各界人士,陳府門口掛著白布喪幡,那些前來祭拜的人卻沒有半點哀傷之色,都是趁機討好的小心諂媚。

“陳府何人過世?”等馬車過了陳府,傅秋鋒才不解地問。

“許文斌傷重身亡,許夫人哀慟之下臥床不起,無力操辦後事,陳峻德便將女兒接回府中,在陳府搭設靈棚主持喪禮,廣發訃告讓親友前來奔喪。”柳知夏掀開窗簾開了一眼,露出些許鄙棄,“什麽奔喪,不過是借著名頭索賄罷了,我昨日也去上了柱香,連北方窮困的下州刺史都快馬趕來拜訪陳峻德,送的那些禮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沒了揚武衛,自然要再收回點東西。”容璲一聲嗤笑,“昨日朕又接到沈將軍密報,北幽諸王子奪嫡內亂,無力再在邊關征戰,似乎有議和的意思。”

“恭喜陛下。”柳知夏祝賀道,“若沈將軍能班師回朝,陛下再無後顧之憂。”

“還是不要把夢做的太美好。”容璲十分現實,“沈將軍能回來固然好,若不能,朕自有他法,陳峻德必須及早鏟除。”

柳知夏也面色一沉:“陛下韜光養晦至今,如若動手,想必定是雷霆之擊。”

“雷霆亦須陰雲,就看柳侍郎是否有改換天地之色的能為。”容璲翹起了嘴角。

柳知夏沉聲低頭道:“臣自當盡力而為。”

傅秋鋒一路再沒說過話,只是聽著容璲和柳知夏不時聊上幾句朝中局勢,如何步步為營剪除陳峻德的羽翼,同時給予才德兼備的年輕人施展抱負的空間,北方因戰亂流離失所的百姓重返家園後當免徭役賦稅,再由朝廷補助撥款恢復民生……

他這時才發覺自己和柳知夏差的很遠,他的一生都在朝堂之間勾心鬥角,眼裏只有皇帝的命令,每日盡是陰謀詭計誣陷暗殺,從未像柳知夏一樣放眼山河,想過這天下百姓一分一毫。

“傅公子,國公府到了。”容璲提高聲音,在發呆的傅秋鋒耳邊又說了一遍。

傅秋鋒一愣,連忙起身:“抱歉,臣走神了。”

“愛卿似乎不高興。”容璲探究道,“有朕在,國公府無人敢再輕慢待你。”

傅秋鋒微微頷首:“臣不是為此失神,只是……想到一些往事。”

“愛卿的往事可真復雜。”容璲挑眉調侃他,“下車吧。”

傅秋鋒先下了車,柳知夏正在和國公府守門的侍衛通報,才過少頃,就見襄國公提著衣擺不顧禮儀風度一路小跑而來,神色憔悴,直接出門跪在了馬車旁。

“罪臣傅傳禮叩見陛下!”傅傳禮舉手而拜,行了大禮,聲音激動不已。

傅秋鋒站姿筆挺立在車門一側,左手習慣性的微微上擡搭在腰間,從前他若在明處做護衛,都會佩一柄短劍,如今只有被他別進腰帶華而不實的匕首,他打量一遍傅傳禮,和傅秋風記憶的最後相比,似乎又老了不少,一頭灰白參半的頭發近乎全白,方才出門時就能看見滿眼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