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秦語辭很少哭, 至少在林墨然面前是這般,饒是忍不住真的落了淚,也是克制的, 隱忍的,叫人一時輕易難辨。

早先林墨然一直不解她為何如此, 直到現在卻突然明白了過來——

源於她兒時的經歷。

她自小不得父母所愛,也從未有過可以交心的朋友,數年來一直孤身一人, 無依無靠, 就算落淚也並無一人安慰, 反倒平白叫人看了笑話。

既如此,不如將所有憂愁快樂一並隱去,好好做個不近人情的殿下。

林墨然這般想著,心底不由得被難過填滿,甚至氣惱自己為何沒能早些遇到她, 沒有早點像這樣擁她入懷, 也如眼下這般, 由衷的告訴她你是最好的, 你值得被人所愛,也值得這世間的姹紫嫣紅, 風光萬千。

可終究事事難如願,如今再多愁思也終歸無用,與其糾結過去, 不如放眼當下。

“我會一直陪著音音。”林墨然道, 啟唇緩聲說與她聽, 與此同時也將她抱的很緊很緊, 幾乎嵌入身體的力度, “我們還會有許多個以後,所有美好,到那時我陪音音一起看過。”

“一切都會好起來。”她輕笑,像是在安慰秦語辭,也像是在為自己打氣,外面很冷,可愛人的懷抱裏卻十分暖和,未來也是,無論發生何事,兩人也定會如今日一般,手牽手肩並肩的一起渡過。

“一定會的。”

“……”

一夜很快過去,轉眼又是新的一天。

除夕夜那晚的事兩人全都極為默契的誰都未曾再提過,但除此之外,其余事情卻依舊要查下去,多耽擱一分也便多一分的危險。

只是如今粟蘭花的花期未至,若冒險從皇後那裏竊取也無異於打草驚蛇,眼下能做的只有等待。

“仙師覺得,父皇的病是否與粟蘭花有關?”一日尋到機會,秦語辭同徐一再次碰了面。

“暫時難以定論。”徐一應聲搖了搖頭,“粟蘭花實在太過珍貴,又因生長地勢惡劣,尋常人輕易難見,我也只是聽說,並未親眼見過。”

“不過如今聽過殿下的敘述,卻也的確對其抱有懷疑。”

“這樣。”秦語辭頓了頓,隨之問,“既如此,若是他日有機會得見,仙師是否能夠明確驗得,這粟蘭當真具有毒性麽?”

“自是可以。”徐一點頭應她,“行醫多年,我自有我的辦法。”

“那便好。”秦語辭垂眸思慮片刻,之後輕聲開口,“有勞仙師,語辭在此提前謝過。”

她笑笑,擡頭看眼天色,覺出似乎將要變天的樣子,隨之出言提醒:“如今時候不早,仙師早些回宮去吧。”

“下次再見,我會親自將粟蘭帶到您的手中。”

“殿下您這是……”徐一聞言怔了下,很快明白她的意圖,下意識的想要出言阻攔,卻又明白眼下是非常時期,許多艱辛險阻終究無法規避。

沉默半晌,只得恭敬囑咐道:“是。”

“殿下定要小心。”

“仙師也是。”秦語辭笑笑,隨之擡手拿起徐一提前備好的藥,二人就此分別,各自返回宮中。

眼下剛剛二月,離粟蘭花的花期還尚有一段時間,秦語辭自知急也無用,不如靜下心來好好處理手中的事務。

順便每逢睡前,也要幫著林墨然核對詩文策論的背誦,每每都要折騰到子夜,卻絲毫不覺得疲累。

因她知道,她的然然更加辛苦,畢竟……科舉考試即將開始了。

如今皇帝愈發感到力不從心,處理朝政都已覺費力,更是無心去管科舉之事,全權交予趙中元趙老處理,大事小事皆由他來安排。

此事對林墨然和秦語辭來說無疑是一個難得的好消息。

眼下科舉制度並不規範,弊端還很多,世家之間相互照拂,互相通氣,大多重要的官位早已內定了人選,寒門子弟若是尋不到門路,輕易難以出頭。

因此哪怕順利通過考試,若無人倚靠,也終究難成大器,林墨然就是顧慮到這一點,之前才頗為急切,所幸恰得趙老幫扶,終能順利保她入朝。

只是林墨然沒想到,趙老竟然安排了個禮部侍郎之位給她。

按照大昭的官級,禮部侍郎乃是四品官員,這對於一個新人來說著實有些過高,林墨然聞此消息頓時就被嚇了一跳,連忙托人帶信給趙老。

信是清晨送出去的,不到晌午便收到了回信。

近來皇帝無心朝事,對於許多政事的決斷也不如從前,君臣關系一時緊張萬分,意見稍稍相左便會遭到罰俸貶職,致使許多位置都出現了空缺和變動。

如若放在以前,以林墨然現在的資歷確實難以勝任,但眼下是非常時期,自然也要采取不同的處理方式,盡可能的填補上空缺的位置。

再加上她在科舉中成績尤為突出,禮部又不比吏部那般格外講究資歷,就算真的將她安排進去,旁人也說不出任何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