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激(第5/5頁)

“其五,曰建財!北伐既不能緩,而國力依然艱難,當請戶部制定規劃,或三年、或五載,何以取財,何以恤民,何以積累,或國債、或兌爵、或交子務,雖有些許丟失大國顏面,亦不妨堂堂而示,以使天子誠意、國朝決心,使天下人盡知,國朝取之於民,實在萬眾一心,闔國北伐一用而已!”

話說,張浚說前兩個的時候,石亭內外的天子、宰執,以及左右文武近臣們,還沒有多大反應。只當是這位張樞相看到趙官家與都省合作這麽緊密,一時吃醋,忍不住表現一番。

畢竟,擴軍、聯盟之事本就是西府該考慮,然後該做的事情,這種東西,西府應該早就在準備了,只是今日一時忍耐不住拋出來罷了。

可等到張德遠說到安後這一條時,上下就有些驚異與認真了,因為此舉隱隱有派河北出身激進派直接出兵鎮壓江南輿論的嫌疑。而且不得不承認,此舉雖然有些不太和諧的嫌疑,卻注定會是一個直接而有效的手段,也是對馬伸等反對派的一次重大反擊。

著實是一個狠招,狠得都不像是張德遠的手筆。

當然,李光以及在場部分江南籍貫近臣,是瞬間起了反駁之意的。

然而,隨著張浚繼續說到其四,在場所有人卻都為之變色,一時居然沒人去想其三了……因為這位西府相公以一種直截了當的方式告訴所有人,靖康之恥必須要直接面對,而收復兩河也必須要堅持,否則從亭中安坐的趙官家,到退休的相公們在內,所有的建炎以來執政集團的組成部分都要面對自己執政合法性的拷問!

與其遮遮掩掩,讓老百姓說什麽防範父兄,不如明白告訴天下人,丟了天下的正是那兩個什麽父兄,這兩個人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去享受國家待遇了!而當今的建炎天子與他的文武臣屬們,也根本不是靠著什麽之前的朝廷延續來做執政者的,而是靠守住兩淮、是靠收復中原、是靠擊退了女真人侵略!

不過,這一點還算是隱晦,關鍵在於,張浚是想明白提醒所有尚有官身的人,不北伐,這個國家和這個朝廷就得國不正,立身不正!這根本不是經濟賬的問題!而是國家根基的問題。說白了,你趙官家不北伐,憑什麽當這個官家?!讓給太上淵聖皇帝才合乎禮法吧?!你們這些臣子不支持北伐,又有什麽資格坐在朝堂上當什麽宰執尚書,想什麽秘閣公閣?一群幸進之徒,三五年而位宰執尚書者,不該讓給南方那些道學名家嗎?!

至於最後,設置時間表,坦誠展示北伐準備的進度,乃是要這個朝廷公開做出政治承諾!這更是破天荒的事情。

故此,聽到最後,亭內外早已經鴉雀無聲。

不過,在停了片刻後,到底是死死盯住張浚的趙官家率先在座中拂袖失笑:“德遠,這些居然是從《水滸傳》中得出來的嗎?”

張浚坦然頷首:“正是如此!但非臣一人感悟!”

趙玖也旋即頷首,卻是在其余人近乎於窒息的壓力中拂袖起身,然後走上前去,一手握住尚有些驚疑的趙鼎,一手捉住了堂而皇之的張浚,然後揚聲以對:

“唐太宗有房玄齡為之謀,杜如晦為之斷,朕這個官家雖然不如唐太宗,卻也有趙相公為朕固翼實後,張相公為朕一往無前。既是這般,前途雖然艱難,咱們又有什麽可擔憂的呢?這些天,倒是朕思慮過重了。”

言至此處,不待兩位相公表態,趙玖便肅然回顧身側幾名學士、舍人,堂皇下諭:“先發旨意,以春耕後推行桑基魚塘充村產之事,過幾日,等此事開始做起來以後,便將今日奏對明發邸報,刺激天下!且觀有誰不服,有誰難安,又有誰有什麽話要說,什麽事能做?!”

李光在內,石亭周邊竟一時無人應聲,唯桑葉新綠,搖曳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