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筆(九)面妝(第3/4頁)
武大人派來的?
還是李大人派來的?
不管是誰,上官婉兒剛調整的好心情頓時被毀了大半。
她未動聲色,推開閣樓們進去,招呼那兩小只準備沐浴的熱水,走去書桌後開始練習手中的筆帖。
上官婉兒仔細看了眼已放在床邊的衣物和首飾盒,並未有旁人打開過的痕跡,研墨提筆,筆走龍蛇。
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難以入眠。
但上官婉兒練習了幾遍筆帖,嘗試了幾種不同的運筆方式,沐浴之後早早睡下,卻是沒有任何異樣。
半夜。
雲中邊界,那座還算繁華的城鎮。
如悶雷般的馬蹄聲驚擾了此地居民,那滾滾煙塵遮起了有些黯淡的月光。
一隊隊兵衛翻身下馬,舉著火把、扶著腰間長刀,將此地占地最廣的那家大院團團圍了起來。
掛著‘上官’門匾的大門前,幾名將軍皺眉凝視,一人道:
“敲門!此刻開始,不要放走半只蒼蠅!”
“是!”
眾兵衛齊聲答應,這大院中雖燈火通明,卻毫無聲息。
……
雞鳴晨鼓。
太極宮金頂被陽光點亮,長安城已是人聲喧嘩。
外圍角落的閣樓中,兩位宮娥已是早早起身梳洗,互相為對方整理衣襟,早早在上官婉兒榻前候著。
不多時,那兩位管教大人帶著兩隊宮娥抵達此處……
她們幾乎是將上官婉兒自床上拖下來,擡到了梳妝台前。
上官婉兒眼都未能睜開,打個哈欠的功夫,面前已擺滿了銅盆、布巾、藥皂、漱口水、玉梳、胭脂、腮紅。
那位體態豐腴的管教婆婆擡手示意,圍著上官婉兒的七八名成熟宮娥各自挽起袖子、蓄勢待發。
嚇的旁邊采娥采霽緊張不已。
那管教婆婆手掌落下,數名宮娥齊齊向前。
“等會兒!”
上官婉兒睜開惺忪睡眼,朗聲道:“你們怎麽折騰我都可以,但不要給我畫你們這種紅撲撲的面妝!脂粉掉到筆墨中,惹怒了陛下拿你們是問!”
眾宮娥頓時氣勢弱了幾分。
管教婆婆笑了聲,淡然道:“姑娘太小瞧我們宮內的脂粉,動手!”
周遭宮娥帶著幾分笑意盈盈向前,頓時將坐在銅鏡前的上官婉兒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人沾水為她潔面容,一人跪地剪她發梢,一人為她清潔脖頸;
一人端來雲鬢畫作,在她身後不斷比量;一人捧來裊裊熏香,讓她多帶幾分香氣。
又有宮娥為她輕輕撩起睫毛,細細描畫眉角,還有個不死心的宮娥,總是試圖在她嘴角點兩顆時下長安最流行的紅痣。
待眾宮娥含笑退去,上官婉兒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怎得,就跟自己今日要出嫁一般。
“大人,”采霽端來首飾盒,將那名貴木材打造的木盒打開,露出幾杆玉簪,“您要戴哪個?”
上官婉兒卻笑道:“放下吧,我來挑揀,你莫要過手了。”
“是,”采霽柔聲應著。
上官婉兒看著盒子中的幾根玉釵,淡定的拿起了翠綠的那只,慢慢插在盤起的發髻中,對著鏡子照了照。
側旁注視著這一幕的管教婆婆,略微松了口氣。
“何時面聖?”
上官婉兒如此問著。
管教婆婆道:“再過一個半時辰,就可去殿外候著。”
“那這麽早打扮作甚?”
上官婉兒輕聲埋怨著,起身去了書桌旁。
采娥立刻跑了過去,為上官婉兒研墨鋪紙。
上官婉兒握著玉杆筆,略微醞釀,提筆書寫。
一只只方正大字自她筆下跳躍而出,初看覺得並無多少出彩之處,但盯著看一陣,那些字跡宛若活過來一般,宛若其內有道身影翩然起舞,那橫撇掛鉤,宛若舞者伸展的肢體。
寫完一幅,她似乎還覺得有些不滿,將白紙揉成一團扔到一旁,又再次提筆。
“逆鋒起筆,最能得勢。”
她喃喃自語,筆下龍騰蛇躍,嘴角含笑、目光明媚,似是頗為得意。
一旁有宮娥撿起紙團,低頭匆匆離去,將紙團交給了一名侍衛。
上官婉兒提筆書寫,全神貫注,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般細節。
時辰在她筆尖悄然溜走。
……
武府,幾名侍衛匆匆跑來,將已平展開的紙張雙手捧到桌上。
正在一旁張著胳膊,任由幾名侍女穿戴官服的武大人眉頭微皺,仔細盯著紙張看了一陣,扭頭吆喝:
“來幾個懂行的!”
幾名白發蒼蒼的老學究頓時被侍衛帶了過來,圍著那紙張看了陣。
“妙、妙啊!”
“武大人,這幅墨寶若能復原,定能賣上一個高價!”
“這運筆、這巧思,筆鋒好似刀劍,卻又有一股綿柔不絕之意境。”
穿戴整齊的武大人,背著手湊了過來,摸了摸八撇胡,小聲問:“那照幾位先生之見,寫這幅字之人,此時心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