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憶起 模模糊糊的畫面從記憶深處湧出來……

屋內一片寂靜, 只風拂過窗外的芭蕉,發出簌簌的聲響。

姝娘見沈重樾薄唇緊抿,平靜地站在那裏, 沒有流露出絲毫疑惑和驚詫,便知這一切都是真的。

一股酸澀之意洶湧而上, 姝娘閉了閉眼, 又努力將淚意壓了下去。

雖腦中混亂得厲害, 可姝娘到底不是無理取鬧之人,甚至不必沈重樾解釋,她都能通過汪嬤嬤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 明白為何他在外十余年都不曾回劉家。

姝娘猜測他許是遭遇了什麽,受傷失了記憶,才會被老鎮南侯帶回去做了養子,可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回到長平村的沈重樾卻不願道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呢。

是為了不失去他的鎮南侯之位,還是害怕旁人知曉他這位定國大將軍根本不是高門貴子,而只是出身寒微的貧賤之人。

若是初識,姝娘興許還會這麽想,可做了一年多的夫妻, 她何嘗不知道沈重樾的為人。

他若貪慕虛榮,當初只管將她棄下, 再娶一位溫雅賢淑的貴女,又何必冒著紛繁的非議, 堅持將她帶回京城。

“將軍, 為何要欺瞞於我?”

少頃,姝娘才聽到略有些沙啞的聲兒從她喉間擠出來。

沈重樾沉默了片刻,才似如釋重負般緩緩道:“因當初受傷, 八歲前的事我都記不起來了,直到老鎮南侯逝世,才告訴我,我是他自思原縣救回來的孩子。我痛恨沈家曾對我做過的一切,為了擺脫沈家的束縛,還清那些年的養育之恩,我向沈老夫人發了毒誓……”

毒誓……

姝娘抿了抿唇,道出心中猜測:“那誓言可是與我有關?”

沈重樾凝眸看著她,未答,仿佛說出口,誓言便會成真一般。

姝娘頓時心下了然。

“我並未打算欺瞞你一輩子。”沈重樾眸中閃著幾分歉疚,“姝娘,還剩下四年,四年過後,待我還清對沈家的恩情,便會恢復劉淮的身份……”

那也是他不願他們的孩子姓沈的理由!

沈老夫人千方百計阻止兩個孩子姓沈,沈重樾同樣不稀罕,他始終想著擺脫鎮南侯府,一朝帶著他和姝娘的孩子認祖歸宗。

姝娘看著他,心緒交錯復雜,著實不知該作何表情。除了“荒唐”二字,她實在想不出旁的詞來形容此事。

她或是該高興的,因為她二嫁的夫君便是村人都以為她早已過世了的亡夫,她算不上是改嫁,亦不算是什麽寡婦,因她從頭到尾嫁的都是同一個人!

然這事說出去,誰信呢,簡直比那話本子裏編的還要離奇。

見姝娘蹙眉沉默不言,沈重樾低聲道:“姝娘,我方才的話句句為真。”

“我知道。”

姝娘擡眸看向他,幽幽低嘆了一聲,“將軍可否先回去,給我一些時日,讓我一人好生靜一靜。”

沈重樾站在原地,許久,才低聲道:“好。”

姝娘眼看著沈重樾離開,卻沒有起身相送。她能理解他的苦衷,可若說她完全不怨,那定是假的。

想起往事種種,她就似喉間哽了一根長刺,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她清楚,若她自己無法想通,過不了心上這個坎,就直接跟沈重樾回去,便會永遠在心底留下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好一會兒,風荷抱著敏瑜進來,遞到姝娘懷中,遲疑著問:“夫人,您和將軍……”

看沈重樾神色黯然地離開,風荷便知這兩人並未的事兒還未過去,這將軍與夫人琴瑟和鳴,她們這些下人的日子自然也過得好些,如今夫人像是在與將軍嘔氣一般,不願與將軍回去,她當然也跟著替他們難受。

“沒什麽事兒,我就是在將軍府悶得慌,想著來陪陪師父罷了,過幾日便會回去。”姝娘拿起撥浪鼓逗了逗敏瑜,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就幾日而已……”

那廂,沈重樾步履沉重地踏出長寧王府,上馬前,又深深回望了一眼。

姝娘不善偽裝,演技更是拙劣,昨夜她勸他喝酒時,他便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依她所願佯作酒醉,當發現姝娘脫去她的足衣時,他就明白是姝娘懷疑起了他的身份。

他本欲阻攔,可倏然想起他當初發的毒誓只是不能說,若是姝娘自己發現了事情的真相,便不算是他違了誓。

他知曉姝娘是在難受什麽,不僅是因當初二嫁時對劉家深深的愧意,更是因這些日子以來頻頻因寡婦身份為人嘲諷。

倘若他一開始就表露身份,她或許不會經歷這些,即便當初心悅於他也不必痛苦掙紮,不會經歷差點被沉塘之事,也能心甘情願地跟他來到京城,過和美安逸的日子。

縱然她再如何理解他,心底留下的傷終究磨滅不去,一時定也難以接受他的身份。

他想過告訴姝娘真相後的結果,可只要姝娘能夠原諒他,他願意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