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等呂氏再見到顧玉汝, 她倒也不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之前每次顧玉汝見到呂氏,她都沒有一張好臉, 總覺得就是因為薄家搶了她家的院子, 才害她繼續跟另四家擠。

她這種思路反正顧玉汝也不懂,她也不想去懂, 但呂氏都來‘同情’她了, 真讓她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男人該多管管, 你就要在後面拿著鞭子抽他,不然就他們讀書人這種好面子的臭習慣, 總是為了面子損裏子, 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千萬不要慣著他們,我當初年輕的時候就跟你一樣,顧忌面子, 可等他真長定型,你悔之晚矣, 現在是又老脾氣又倔,像頭倔驢。”

呂氏口中又老又犟的倔驢,說的就是她丈夫, 那個又幹又瘦滿臉愁容、明明應該不到四十歲,偏偏看起來像小老頭的小官俞和同。

他的名兒還是薄春山告訴她的。

“還有你家也帶太多人來了, 應天居大不易, 吃喝嚼用都要銀子, 你家還帶了這麽多人來,是不是都是你男人的堂兄弟姑舅老表?當年我家男人剛當官時也是這樣, 家裏的老太太和親戚們恨不得把家裏所有男丁都托付給我們, 總覺得當了官了不得, 就是大官了,以後吃喝不愁,就該多拉拔拉拔家裏其他人,實則你應該知道的,我們要是過得好,能過成這樣?”

呂氏大抵覺得自己現在和顧玉汝同病相憐,很是說了不少話。

她這是把刀六他們當成薄春山的親戚了,也是平時沒人把刀六他們當下人或者護衛看,薄春山沒架子,她也沒架子,沒想到竟會被呂氏誤解成這樣。

只是顧玉汝不好解釋,怎麽說?說自己男人是個九品大的芝麻綠豆小官,卻帶了十幾個親兵?也說不清楚啊,只能笑著聽著。

等呂氏走後,田丫頗有些不解道:“太太不是說不跟她們來往?而且她也不是什麽好人,之前還不給太太好臉。”

田丫雖是丫頭,但在家裏待久了,幾乎都沒拿她當外人,所以她平時說話也沒有那麽講究,還要自稱個奴婢什麽的。

顧玉汝道:“她只是性格不好,倒也不是什麽壞人,之前不過是環境所迫,無奈發泄遷怒罷了。她方才說的話,雖有些挑撥離間之嫌,是因為她不知內裏究竟,但她本身沒有惡意,甚至假設咱家情況跟他家一樣,還設身處地為我著想,本意不是壞的,這種人你不喜歡她,不跟她來往就是,倒不用分個好壞。”

人哪有那麽清楚能分個好壞,就跟黑白也不好區分一樣,人性太過復雜,有時候太過較真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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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薄春山沒在家吃飯,說是俞和同那夥人請他喝酒。

這會同館裏的人也拉幫結派,倒不是幹什麽,可能是同病相憐下的抱團取暖,又或者彼此之間也能互通有無,畢竟有時候一點點消息也能起到大作用。

薄春山的‘不求上進,和一個多月了也沒跑到門路,讓會同館這些等著候補的官員似乎看見了知己,也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和薄春山搭上的。

反正等顧玉汝知道時,薄春山已經跟他們很熟悉了,對每個人的來歷都如數家珍,像呂氏男人的名字還是他告訴自己的。

“他們都不願告訴你,我見薄老弟是個實誠人,還請我喝了兩頓酒,我自詡年紀癡長你一些,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俞和同喝得醉醺醺的,臉上那些讓他看起來老了十歲的皺紋也舒展開了,臉頰酡紅。薄春山想扶一把他,他也不讓,就那麽歪歪斜斜地走著,時不時還停下‘教訓’一通薄春山。

“不管你有沒有路子,哪怕是花錢找路子,一定不要在這裏虛度光陰,人生是虛度不起的,你還年輕,不要覺得不以為然,很多人都是被這不以為然給害了。你虛度光陰不要緊,到時候不光家裏的婆娘看不起你,你也會看不起自己,可這時候已經晚了,晚了……”

俞和同哭了兩聲,可能是現在夜已黑,也可能是今晚的酒太醉人,他連遮掩都沒遮掩,哭罷用袖子一抹,又道:“你看那些人,他們看著還是個人,其實都廢了。有多少人家財萬貫,有多少人滿懷抱負,就這麽一次次耗在這裏耗廢了。”

“秦淮河夜景天下無雙,誰都想去見識一二,見識一次不要緊,一旦生了貪念就毀了……那地方多好,軟玉溫香,所有憂愁一掃而空,日日沉浸在那裏,什麽都不想,其實不過是麻痹自己。想當年我考中進士,也是嬌妻如花……如今成了河東母獅,其實我不怪她,怪我自己……”

就這麽一路走一路說,好不容易把俞和同送回去,連薄春山都不禁松了口氣。

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

八斤已經睡了,今晚倒是稀奇,竟願意和田丫睡,兩人在西間。他進了東間,進去的時候,顧玉汝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