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3/5頁)

謝容與聽了這話,閉了閉眼。

形勢比他想象得更糟糕,封原果然是豁出去了,居然不惜坑殺天子之師。

不過仔細想想,如果不惜一切代價銷毀罪證,他和曲不惟,乃或是章鶴書尚有一線生機,如果罪證落到玄鷹司手裏,等著他們所有人的都該是一紙誅殺令了。

“衛玦的意思呢?”

祁銘拱手道:“衛掌使說,玄鷹司上下走過這五年,就是為了今日,只要能取得罪證,玄鷹司願不惜一切代價,為嶽前輩與少夫人拖住封原之師。不過,”祁銘頓了頓,“衛掌使還說,只要有一線生機,玄鷹司都不願放棄,所以讓屬下來問一問虞侯的意思。”

謝容與的目光淡淡注視著兩軍交戰之地,玄鷹衛因地勢原因被逼退,廝殺近乎已到了眼前,他甚至能在亂軍中看到封原廝殺逼近的身影,“本王也不願意放棄。”他道,“但並不認為玄鷹司上下應該為其他人的惡行賠上性命。”

他稍停了停,“一個時辰。只要不遇到意外,一個時辰,小野和嶽前輩應該能取得罪證了,屆時玄鷹司所有人馬一同後撤。一個時辰,生則生,死則死。”

“是。”祁銘拱手,“衛掌使說了,在那之前,會盡量派人突圍上山阻止封原的人馬引燃火藥。”

他說著,便要喚人去跟衛玦傳話,怎料剛轉過身,封原帶人已經殺到了近前,章祿之帶兵從側翼趕過來,手中雲頭刀早已吸飽了血,刀刃上沾著的血粒子似乎也帶著肅殺之氣,在他的揮斬之下,跟著刃芒一起劈入封原身前護衛的胸口,與此同時,他轉頭道:“虞侯,衛掌使命屬下先護您後撤——”

可惜玄鷹衛被封原殺出這麽一個破口,再難成陣,下一刻,又有數根飛矢從山野間射來,祁銘迅速拔刀,將飛矢擋去,他是謝容與身邊護衛,他分神去擋飛矢,謝容與身邊立刻就有了空档,封原等的就是這一刻,借著身邊兵卒的掩護,頓時舉刀向謝容與斬去。

章祿之在側翼被兵卒纏住,正是分身無暇,見了這一幕,破口大罵,“大膽封原,虞侯貴為當朝王爺,你膽敢傷了他,等同於謀逆!”

封原心道左右已撕破臉了,說起話來毫不顧忌,冷笑道:“他算什麽王爺?不過是滄浪士子的遺孤罷了——”

話未說完,亂軍中忽地傳出“鏘”的一聲,誰也沒看清謝容與是何時拔的劍,如水的劍光鋒芒畢露地橫在跟前,居然接下了封原的一式。

或許是謝容與平日裏太過清冷沉靜,又或是他是因滄浪遺澤授封的昭王,平日裏除了執筆就是持卷,所有人都快忘了,小昭王也是會武的。

忘了他今夜身邊一直帶著一柄利劍。

封原也忘了。他知道玄鷹衛不會任他傷了他們的虞侯,這一刀斬來,只是想打壓玄鷹之軍的氣勢,沒想到謝容與早就做好了接招的準備,氣焰反壓他一截。下一刻,謝容與居然不退,提劍在手中挽了個花,劍身刹那間占了上風,反而將他的長刀往下壓去,隨後往前一送,劍尖直指他心口。封原稍一蹙眉,側身往左側避去,謝容與早就料到他不可能避不開,先一步收了劍,負手從容地後掠一步,月色衣擺輕拂,這一步實乃以退為進,人與劍後撤,幾道暗芒卻從袖中灑出,徑自擊退沖上來的幾名兵卒。

封原暗暗吃驚,他知道小昭王會功夫,卻不知道他的功夫居然這麽好,且他果然是跟那姓溫的女賊廝混久了,招式裏居然帶了點溫氏女的不擇手段,身上藏了袖裏箭!

小昭王學武的來由,封原隱隱聽說過。

當年士子投江,朝廷痛失謝楨、張遇初等一眾英才,昭化帝把謝容與接進宮以後,擔心他和他的父親一樣生性太過赤誠剛則易折,心道是習武磨煉心性,便吩咐一名將軍傳授謝容與武藝。

這名將軍和封原交情不錯,教了謝容與數年,多有稱贊之言,封原也聽來一耳朵,其中有一句印象最深——這世上有的人,當真天賦異稟,無論做什麽都很出色。

封原與謝容與又過幾招,只道是自己低估了他。倒不是他不是謝容與的對手,謝容與恐怕是跟嶽魚七學過幾招,知道對戰封原,當以靈巧取勝,挽劍如虹,他攻他就守,他退他就進,從容得仿佛天生就該在這山野沙場上。

這一刻他不再像一個讀書人了,也不再像一個清貴的王了,而像一個年輕的將軍,一個烈烈火光中的白衣劍客。

封原接下謝容與帶著鋒芒的一劍,腦海中,忽然閃過離開上京時,章鶴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要知道,小昭王這麽盡心地查洗襟台之案,從不是為了任何人,他是為了自己,洗襟台三個字於他而言就是一道枷鎖,他這半生,都在竭力掙脫開這道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