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中州?”

翌日晨,謝容與和青唯在偏廳用早膳,聽她提及不日要去中州,有些意外。

青唯點了點頭:“師父說的,他說這兩日就動身,早去早回。”

昨夜她回得很晚,輕手輕腳到了房中,謝容與竟在等她,今早衙門還有事,兩人都沒有睡太久,德榮端了醒神的湯來,謝容與幫青唯盛了一碗,想了想道:“曲不惟在中州有一座宅邸。”

曲不惟出售洗襟台登台名額,標價十萬兩一個。哪怕賣出的名額很少,這麽多真金白銀,他藏哪兒去了呢?當年洗襟台出事,陵川、上京一帶草木皆兵,這些銀子他斷不敢往上京運,思來想去,中州才是最穩妥的。中州與陵川離得近,此其一;其二,陵川與中州多有買賣往來,陵川近年日漸富裕,多半就是由中州帶動的,借由生意的名頭,將銀子陸續存放去中州,不易被人發現。

青唯問:“師父想讓我去盜曲不惟的贓銀?”隨即篤定道:“這差事我辦得了。”

翻看卷宗查找線索她未必在行,但是暗中探訪擒賊拿贓,她最擅長不過了。

謝容與見她一碗醒神湯吃完,讓德榮為她換過幹凈碗碟,親自幫她舀什錦粥,“尚未可知,待今日問過嶽前輩再說。”

他的聲音清越入耳,青唯不由地別過臉看他。

日暉透窗澆入,將半空裏的塵埃照得清晰可見,他的側顏在這樣明媚的晨光裏一點瑕疵也無,長睫微微下壓,眸色有點清冷,以至於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疏離冷淡的,他似乎覺察到她的目光,也回望過來,“怎麽了?”

神情中冷淡未散,眼神與語氣卻很溫柔。

青唯的心倏然一跳,她搖了搖頭,收回目光,不說話了。

耳畔浮響起師父那句,“丫頭,你喜歡他”。

難怪這麽久了,他一靠近,她就緊張,原來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用罷早膳,一行人即刻去了州衙。除了齊州尹與宋長吏,尹弛、尹婉,還有尹家老爺也在衙門等著了。

齊文柏將眾人引至衙門會客的偏廳,正待請謝容與落座,只見嶽魚七姍姍來遲,謝容與對嶽魚七施以一揖,“嶽前輩上坐。”

嶽魚七“嗯”一聲,一點不客氣,直接在上首坐下。

當年長渡河一役,朝廷雖賜了嶽魚七將軍銜,到底只是六品,且嶽魚七當了幾日官,稱是拘得慌,很快辭官回辰陽了。眼下昭王殿下還在廳中呢,怎麽由嶽魚七做到上首去了?齊文柏左右為難,很想提醒嶽魚七一句,奈何見謝容與似乎沒覺得不妥,只得閉了嘴。

謝容與開門見山:“嶽前輩,聽聞您近日要帶小野去中州,不知所為何故?”

嶽魚七道:“你們不是在查岑雪明,中州有姓岑的線索,齊文柏查到的,我閑著沒事,跑一趟無妨。”

這話掐頭去尾,說得四六不著。

據玄鷹司所知,曲不惟在中州卻有一所宅邸,難不成這宅邸跟岑雪明有關系?岑雪明失蹤前,曾借畫尋過漱石,眼下已知尹婉就是漱石,一個女子學畫已是離奇,她在這其中,究竟是個什麽角色?

齊文柏見玄鷹司眾人困惑,道:“還是由在下來說吧。”

“想必殿下、衛大人一定覺得奇怪,嶽小將軍為何會出現在陵川。”他朝謝容與、衛玦幾人一揖,“這事還當從頭說起。其實昭化十三年,洗襟台坍塌後,嶽小將軍得聞噩耗,第一時間就趕來了東安,稱是要尋自己的外甥女,即殿下身邊的這位溫姑娘……”

青唯是昭化十二年,謝容與來請溫阡出山後,離家出走的。

她並沒有走太遠,在嶽魚七的山居一直住到來年春天。

她心中有氣,氣父親沒有回來為母親守喪,沒能趕得及見母親最後一面。可是父女之間,這樣的氣又能持續多久呢?

何況師父說過的,母親這個坎,在她心裏過不去,難道父親心裏就過得去?不管旁人怎麽想,至少在溫阡心裏,這座洗襟台,就是為了他的亡妻嶽氏建的。

待樓台建好了,他希望小野能去看看。

昭化十三年,辰陽入夏的第一個清晨,嶽魚七一覺醒來,沒有看到小野,只在桌上拾到了一張字條,“我走了,去洗襟台看看。”

那年的溫小野已經十四歲了,她自小跟著嶽魚七學武,論功夫早在常人之上,徒弟長大了,多少需要歷練,何況,嶽魚七想,他都把軟玉劍送給她了,她能遇到什麽危險,溫阡也在陵川呢。

是故溫小野這一走,嶽魚七沒有跟去。

嶽魚七是個隨性的人,溫小野在他這住了大半年,他就拘了大半年,溫小野這一走,他也樂得自在,陵川的熱鬧他不愛去湊,轉頭往北走,過中州入泯江,乘船朝西,去慶明找自己的一位老友吃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