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2頁)

齊大人正是陵川州尹齊文柏,身形中等,白面長須,年四十上下,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適才青唯幾人去追那竊賊,剛巧遇到了齊文柏與宋長吏,他二人立刻調集附近衙差,分去各街巷搜尋了,衛玦見齊文柏到了,先一步問:“齊大人,可是尋到竊賊了?”

齊文柏道:“尚未尋到。”

他看謝容與一眼,擔心曝露他的身份,不敢行禮,說道,“今夜詩畫會的事端本官已聽說了,適才本官著人查了查,初步看來,丹青失竊似乎與順安閣無關。既然曲……公子要的是畫不是銀子,這五千兩的銀票掌櫃的先收起來,待來日官府追到竊賊,倘畫有損傷,再商量賠償不遲。”

當年洗襟台塌,昭化帝震怒之下斬了魏升,齊文柏是繼魏升之後的陵川州尹,他在任五年,風評極好,在民間素有青天之稱。不過官民之間很少往來,鄭掌櫃聽過齊州尹的名聲,不以為意,而今見他斷案不偏不倚,絲毫不向著顯貴,大為感動,忙道:“一切由齊大人做主,草民絕無二話。”

曲茂鬧這一場就是為了山雨四景圖,齊文柏願意插手,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姑且等上幾日,看看這州尹能否將畫尋回。

有了官府做主,看熱鬧的便散了,尹弛尹婉雖和謝容與同路,豈敢與他同乘,先一步告辭。齊州尹一路將謝容與送到街口,這才躬身道:“聽說殿下來了詩畫會,下官本打算過來作賠,沒想到撞上竊賊竊畫,還請殿下放心,那畫下官一定幫曲校尉尋回。”

謝容與頷首:“辛苦齊大人。”

曲茂累得很,跟著道一聲“辛苦”,連搬去歸寧莊這茬兒都忘了提,打著呵欠便要上馬車,謝容與看他一眼,喚了聲:“停嵐。”

曲茂回過頭來。

謝容與立在夜色裏,神情淡淡的,“那幾幅覆畫,能否借我一看?”

曲茂想也不想,“行啊。”隨即跟尤紹招招手,“把畫給他們。”

謝容與沒想到借畫這麽順利,有點意外,但他沒表露什麽,讓祁銘去拿畫,祁銘接過畫,“多謝曲校尉,虞侯賞幾日,定然完璧歸還。”

曲茂“哎”一聲,跟謝容與說:“沒事兒,這畫你要喜歡,送給你也成啊。”再說那底畫能不能找回來還兩說呢,他困意上頭,連打呵欠,就著尤紹的手上馬車,一邊嘀咕道,“陵川名氣大的除了字畫還有什麽?根雕?行吧,曲爺爺改明兒瞧瞧根雕去吧……”

曲茂一走,謝容與也帶著青唯打道回府。

齊文柏連聲恭請,和宋長吏讓去一旁,直到玄鷹衛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巷,齊文柏又在涼風裏立了一會兒,才上了自己的馬車,與車夫道:“快!”

子時過半,留章街一帶雖熱鬧,越往西走越冷清。州衙就在城西,馬車在衙門口停駐,齊文柏一刻不停地下了車,帶著宋長吏直往內衙走,繞過東院,來到一間點著燈的值房前,齊文柏停下步子,叩了叩門,喚了聲:“嶽小將軍?”

不待裏頭的人應,他把屋門推開,不大不小的值房中擱放著一張竹榻,那竊賊一身夜行衣未褪,以手為枕靠在榻上,正對著牛皮水囊醉飲,而他手邊隨意攤放著的,不是那副山雨四景圖的底畫又是什麽。

齊文柏當即急道:“嶽小將軍,您真是……您沒事竊這副畫做什麽?”

曲茂倒也罷了,這四景圖明擺著是小昭王想要。

嶽魚七不以為意,“私事,你們別管。”

“這……”齊文柏與宋長吏面面相覷,“究竟什麽私事,要拼著得罪小昭王啊?”

嶽魚七聽得“小昭王”三個字,驀地翻身坐起,手臂搭在膝頭,漫不經心地說:“約莫二十年前吧,我在辰陽的山裏養了一只鳥兒。這鳥兒不聽話,野得很,我這個人吧,一向沒什麽耐心,唯獨對這鳥兒,我一點一點教養,半輩子的好脾氣全給她了。”

“可是有一天,我不得已,跟她分開了。”嶽魚七坐在背光處,連語氣都浸在暗色裏,他笑了一聲,“等我再見到她,小青鳥已經長大了,她飛離了辰陽山間的竹林,歇在了富貴人家的檐頭上,居然沒問過我的意思。你們說,小青鳥和裹了金的檐頭哪個更珍稀?”

齊文柏與宋長吏不知他想聽什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所幸嶽魚七也並不等他們回答,自行說道:“自然是青鳥。勛閥權貴代代有,皇帝老兒也朝朝更叠,可一只野逸自在的青鳥,百世難求。所以不管他是什麽人,想要得我這只青鳥,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他說完,再度往竹榻上一躺,雙手為枕,懶洋洋地道,“不就是找幅畫麽?有人想做我的外甥女婿,我自然得試試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