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這個人正是嶽翀將軍義子,嶽魚七。”

青唯張了張口,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這些年,她一直在找師父。

洗襟台坍塌的兩個月後,朝廷的海捕文書尚未下達,外間已傳出要捉捕溫氏親眷的風聲,而嶽魚七,正是在這時向昭化帝投案的。

他稱自己是溫阡的內弟,朝廷若要追責溫築匠,他應承擔一份罪責。

玉鞭魚七功夫過人,當年長渡河一役,他一人一劍便能以一敵百,長渡河幸存的將士不多,其中一半,都隸屬魚七的側翼,是他帶著他們在屍山血海裏殺出一條生路。

青唯不明白嶽魚七明明可以獨善其身,為何要主動投案,當她接到這個消息時,她的師父已坐在囚車中,跟隨昭化帝的禦輦北上返京了。

嶽魚七後來消失在一場預謀已久的劫囚中。

也不知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居然敢去劫皇帝的輦行,這事後來傳得神乎其神,說什麽當日黃沙漫天,數十黑衣殺手自道旁躍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劈斷囚鎖,黃沙還未散,囚車上只剩一個裂成兩半的頸枷。

不過傳言只是傳言罷了,說出口,又有多少人會信呢?

帝王輦行上千禁衛隨行,幾十個殺手,連朵浪花都掀不起。是以後來就有人揣測,嶽魚七其實沒有消失,他只是死了。洗襟台坍塌昭化帝震怒,斬了魏升、何忠良還不夠,斬了玄鷹司的指揮使也不夠,還要將這個與溫阡有瓜葛的小將軍一並處死。

因為嶽魚七到底是長渡河將士,昭化帝顧忌人言,才安排了一出劫囚掩人耳目。

……

青唯啞聲問道:“你……是何時遇到他的?”

“昭化十三年的九月。”葛翁記得很清楚,竹固山被屠後,他幾乎是數著日子過的,“九月下旬。”

那就是洗襟台坍塌的兩個月後。

這麽說,嶽魚七來了上溪,問明山匪之死的緣由,就去向昭化帝投案了。

青唯又問:“你見到他時,他可曾說過什麽?”

葛翁搖了搖頭:“嶽小將軍來得匆忙,走前除了囑咐我等躲起來,只稱自己還需尋人。”

尋人?師父還要尋什麽人?

青唯的手不由握緊。

還是說,那時師父也在找她?可他既然要找,後來怎麽不繼續找下去了呢?害的她這些年輾轉飄零,總是伶仃一人。

青唯心緒翻覆,卻也知道葛翁所知道的只有這麽多,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了。

一時言罷,謝容與對葛翁道:“眼下上溪已非安全之所,縣衙不幹凈,外來的官兵也非全是善類,前輩若信得過在下,不如暫由在下安排人護送諸位離開。”

謝容與這話說得十分客氣,但葛翁知道,他們其實別無選擇。

葛娃已經被發現了,衙差們找來巖洞是遲早的事,他們已在這躲了幾年,難道還能躲一輩子不成?與其這麽暗無天日地過活,不如搏一把。

葛翁扶杖起身,看著謝容與:“敢問閣下,接下來可是要對付那蔣萬謙了?”他一頓,聲音又沉又蒼老,“那蔣萬謙背後的人,可不簡單。”

言訖,他並沒有等謝容與的回答,拄杖往石室外走去,“那就有勞閣下了。”

-

外間天色已明,剛出巖洞,一名玄鷹衛立刻來報:“虞侯,左驍衛的伍校尉帶兵找去城西莊子了?”

“伍聰?”謝容與的眉頭微微一蹙,“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一刻前,虞侯上山以後,屬下帶人在莊外盯著。”玄鷹衛道,“他似乎是為了少夫人而來,眼下已傳了那縣令外室,詢問葉氏祖孫與……江氏。”

“江氏”二字一出,謝容與看青唯一眼。

他知道她眼下化名姓江,適才繡兒一聲聲“江姑娘”地喊,他就注意到了。

青唯似無所覺,她有點惱:“去年在上京,幾個追捕我的左驍衛校尉,就有這個姓伍的,日前我來上溪,巧了,山外值守的又是他,他應該自那時就開始懷疑我了。”

她說著,掉頭就往山徑另一頭走。

謝容與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我去林子裏躲一陣,等他走了我再出來,這個人簡直陰魂不散。”

謝容與沒松手,對玄鷹衛道:“你先帶人把葛叔和葛娃安頓去雲去樓。”隨後,看青唯一眼,言簡意賅:“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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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下,老遠就瞧見十數左驍衛環立在莊外,余菡帶著吳嬸兒幾人在莊門口翹首以盼。

莊前除了伍聰,縣衙的秦師爺也在,一見謝容與,二人立刻迎上來拜道:“殿下。”

謝容與這會兒身邊只跟著章祿之與朝天兩人,玄鷹衛守著青唯與葉氏祖孫遠遠等在山腳。

謝容與道:“怎麽?”

“稟殿下,”伍聰知道小昭王和那溫氏女的關系,有點猶豫,“屬下……因一樁舊案,前來向城西莊上的葉氏祖孫及其表姐江氏查證,不知殿下可否讓屬下……見一見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