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3頁)

昭化帝敬士人,重民生,甘聽文士諫言,日子一年比一年好,朝廷良策惠及地方,百姓日漸安居樂業,那麽從前因貧苦上山的山匪,因成日無所事事,自然就成了患。

有的匪患好解決,縣衙上山遊說幾句,當家就帶著小嘍啰下山找正事幹了;有的匪患不好解決,當家的不肯放棄自己地位,藏在深山野林裏成日跟官府對著幹,時不時下山打家劫舍。還有的匪患,就是像耿常這樣的,舍去點好處,跟官府、商客互惠互利,相安無事反而數年長青。

“耿常上山前,我就是竹固山上一個匪寨子的當家,耿常上山後,整合了竹固山十多個寨子,自己做了新的當家。他這個人,有點本事,對待我們這些老當家,不殺不趕,反而個個敬為長老。”

什麽叫長老呢?年紀大,輩分尊。

長老能掌權嗎?一座深山也是一方江土,江土都易主了,“前朝皇帝”不殺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放權給你?

“十多個舊的匪寨子,就有十多個長老。有的長老咽不下這口氣,自己走了,有的長老忍下來,甘心屈居耿常之下,就混個堂主、長使來當。至於我麽,我當年上山,就是因為吃不起飯,到了昭化年,日子明明過好了,耿常卻不願下山,照樣做竹固山的大當家,還自稱是義匪,我就有些瞧不上他。可能因為那時竹固山只剩下我一個吃閑飯不幹正事的長老吧,他也瞧不上我,任我一個人在西山裏住著自生自滅,連寨子裏來了新人、貴客,他也不介紹給我認識。”

或許也正因為此,在日後那一場堪稱屠戮的剿匪中,葛翁才得以幸存下來。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概好些年吧,直到昭化十三年初,蔣萬謙上山了。”

葛翁說到這裏,目色有些茫惘,“耿常結交廣,講義氣,其實那年間,與他結交的商人有很多,我幾乎都不認識,只一個蔣萬謙,因他是上溪本地人,當年打過幾回照面,所以我對他有幾分印象。

“上溪窮啊,蔣萬謙少年時,也就是個窮小子。不過他因為長得好,又有幾分頭腦,後來去東安謀生,被一戶富商家的小姐瞧上了。那小姐姓方,是家中的獨女,非要嫁給他,還沒成親,就有了蔣萬謙的骨肉。富商無奈,只能應下這門親事,隨後讓蔣萬謙入贅,手把手教了幾年,見他聰明,就把鋪子的買賣都交給他打點了。

“蔣萬謙有了銀子,就染上一個毛病,賭。後來沒過幾年,他因為流連賭坊,沒盯著貨,貨倉起火,屯著的布料一夜間盡毀,方家兩代人的買賣非但砸在他手裏,還賠了不少銀子。他的老丈人因為此事,落下疾病,沒過兩年就去世了,之後他的夫人也郁郁寡歡,數月後染疾病逝。蔣萬謙痛定思痛,戒了賭,將兒子交給方家那邊的親戚照顧,帶著所剩不多的銀錢回了上溪。

“他也是時運好,那年上溪山上的桑樹豐收,正愁沒人來買,他近水樓台,拿手中銀子買了桑,雇了十多輛牛車,運去東安轉手一賣,賺了幾番,自此做起了桑麻生意。”

有了上回的教訓,蔣萬謙非但戒賭,做事也不再冒進,十來年下來,買賣做得風生水起,成了上溪為數不多的富商,也重新娶了妻,生了子。而這十來年間,當初被他寄養在方家的兒子方留也長大了。

大周雖然開化,對商人不像前朝那麽鄙夷,可士人的地位卻是無與倫比的,尤其在士子投江後,到了昭化年間,連朝廷上幾乎都是文士的一家之言。

人都是往上走的,有了利,就想有名,錢財足夠了,就想為自己掙個地位。

商人怎麽掙地位呢?蔣萬謙彼時已近半百,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好在,他還有個兒子,一個從小入私塾,飽讀詩書文章,及冠之年就考中秀才的大兒子方留。

“蔣萬謙後來生的幾個孩子還小,唯獨這個方留,當時已經有秀才功名在身,所以他就動了把方留接回身邊的想法,盼著他能入仕、做官,能為蔣家增榮添光。”

青唯聽到這裏,不由想到了徐途。

徐途也是如此,自己無所出,見親侄子徐述白學問好,就帶著他去巴結魏升、何鴻雲,盼著他能去京裏做官。

“可惜這個方留資質有限,童生倒是當得早,就是考不中舉人。一年不中,年年不中,後來到了而立之年,連他自己都不想考了。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其實而立之年考不中舉人也沒什麽,但是蔣萬謙老了,他等不起啊。就算秀才也算功名,一個秀才,能做什麽官?蔣萬謙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後來,也就是昭化十三年的初春,他就上竹固山來了。”

這話出,幾乎所有人都是一愣。

屢試不第,這跟上不上竹固山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