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辭舟看著青唯。

她很規矩,沒有像上回一樣張牙舞爪。

他知道她在試探,在暗度陳倉,但看著她大病初愈的蒼白面色,他沒辦法就這麽拒絕她。

江辭舟問:“為什麽?”

青唯道:“我們都成親這麽久了,我什麽樣子你見過,可我卻不知道你長什麽樣。”

他們就立在多寶槅子前,秋光被窗紙濾得很幹凈,落下一地輝華。

江辭舟沒吭聲。

青唯見他動搖,心中也是詫異,沒想到這一招竟然管用。

她接著道:“以後你將這面具摘了,我都不認得你,美也好,醜也罷,我就看看你長什麽樣,別的什麽都不問,好不好?”

江辭舟仍舊沒吭聲,然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移開了,移向一旁的地面。

這竟是個默許的意思。

青唯於是不遲疑,慢慢靠得更近。指尖觸及他面具邊緣,他沒有阻攔,喉結上下動了動。

屋中靜得落針可聞,青唯也覺得不自在,像是在做什麽違禁之事。

他們明明是假夫妻,只要臉上有面具,你來我往虛情假意,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一旦將面具摘下,似乎就有什麽不一樣了。

系在耳後的繩索被解開,江辭舟把目光收回來。

他注視著青唯。

當年在碧水青山裏回頭的小姑娘長大了,成了一個清麗動人的女子,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妻。

青唯聽到江辭舟沉沉的呼吸聲,隨著面具下移,入目的是幹凈的額頭,一對修長好看的眉。

眉下就是眼了。青唯的動作慢了些。不知怎麽,她有點心慌,有一瞬間幾乎忘記初衷,只想看清他的模樣。

他是垂著眸的,映入眼簾的是葳蕤的長睫,溫柔又淩厲的眼尾,青唯微微一愣,尚未將面具徹底拿下,外間忽然傳來一聲:“公子——”

德榮邁入屋中,說道:“公子,祁銘去外頭搜了一圈,沒找到少夫人,小的打算讓朝天……”

一語未盡,他忽然看到少夫人就在屋中,與主子幾乎是貼身站著,瞬間息了聲。

江辭舟如夢初醒,伸手扶住面具,將面具帶回臉上,青唯也似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居然是朝後退了兩步。

德榮見兩位主子刹那間分開,只覺自己又打擾了他們。他非常自責,立刻退了出去,咽了口唾沫道:“少夫人醒了,那小的這就讓朝天祁銘他們不找了。”

“回來。”江辭舟在屋中喚道。

“公子?”

“請吳醫官過來,為……青唯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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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從小習武的緣故,少夫人的身子底子很好,病痛散得也快,眼下從這脈象上看,已沒什麽事了。”

床前垂了紗簾,青唯倚在榻上,伸出一只手讓吳醫官診脈。

吳醫官撤了手枕,又問:“少夫人可還覺得頭暈?”

青唯想了想:“剛醒來是有點暈,眼下已好了。”

吳醫官笑道:“這個正常,少夫人躺久了,幾乎沒怎麽進食,乍然下榻走動,必然會頭重腳輕。眼下少夫人雖已大好,飲食上還是要忌口,吃些清淡的粥食為上,待調理兩日,再滋補不遲。”

吳醫官這話是對江辭舟說的,江辭舟頷首道:“知道了,多謝。”

吳醫官揖道:“公子客氣。”隨即收拾好藥箱辭去了。

他一走,德榮很快就把備好的清粥和藥湯送進房中,留芳和駐雲已被扶去自己屋中休息了,等到德榮退出去,江辭舟對青唯道:“過來吃點東西。”

青唯“嗯”了一聲,掀了被衾,從榻上下來。

屋中擱了爐子,暖烘烘的,粥還有點燙,她安靜地用著,沒有出聲。其實她剛才並沒有完全看清他的樣子,只瞧見他的眉,以及非常清冷的眼尾,很好看,幾乎堪稱驚鴻一瞥。

可是不知為何,有了方才那一出,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殘留於心,她竟覺得不好再揭他的面具了。

青唯心思輾轉,最終落在了正經事上。

粥吃一半,她擡目看向江辭舟,還沒開口,江辭舟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證人還活著,他傷勢重,前幾日起了高熱,一直昏迷。我讓衛玦照看他,人就在玄鷹司衙門裏。”

青唯點點頭,心道交給衛玦好,衛玦這個人講規矩,軟硬不吃,誰的面子都不賣。

她問:“那幾戶藥商呢?眼下何鴻雲把人質殺了,他們沒有狀告何家麽?”

江辭舟道:“正是因為人質沒了,他們反而什麽都不敢說。”他沒多解釋,心知青唯一定能聽明白,緊接著又道,“扶冬和梅娘我也安頓在玄鷹司衙裏,她們都是證人,將來能夠派上用場。我這幾日尚沒去衙署看過,想來那個人質高熱退了,應該快醒了。”

青唯愣道:“你沒去衙門?那你近日都做什麽了?”

江辭舟看著她。

近日都照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