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掌握天命的骰子

悟帶回來了三具屍體。

星漿體的,杏的,還有雖然活著、但是似乎只剩下了軀殼的傑。

問為什麽嗎?問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家入硝子看著躺在解剖台上那具屍體,蒼白又柔軟,因為已經過了屍僵的階段,所以原本僵硬的無法舒展開來的身體開始重新變得柔軟起來,能夠平整地躺在解剖台上。

這代表著屍體正在腐爛,即便放在冰櫃之中保存,也會開始逐漸腐爛,由內自外地腐敗,最後大概率也不會被送入殯儀館。

他們咒術師的屍體一般來說是不會被隨意送去安葬,最大的概率,就是被封存起來,存放到不知道哪裏的隱蔽地方剝下屍體上的術式繼續用以研究。

這就是他們身為咒術師從生到死的一輩子。

這就是她在咒高專學的東西,這也是她今後在咒高專需要做的事情。

將那些還能找的回來的屍體處理幹凈,盡量縫補整齊,整理好遺容然後檢測出死因,最後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把他們身上的術式整個剝離下來封存起來,交由給上頭那些人,好讓後來的咒術師們能夠繼續鉆研。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從入學開始,她就已經在學著這麽做了。

咒術師的死亡率很高,因此她並不缺屍體練手,即便現在才高二,但她早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自己處理屍體了。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

躺在解剖台上的不是陌生的咒術師,而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是她傷痕累累的摯友。

家入硝子擡手想撫摸一下二宮杏的臉頰,隔著乳膠手套的觸碰仿佛就像是在撫摸從冰箱中剛拿出來的柿子,皮肉柔軟的似乎隨時都會破裂,但是冰冷的沒有一點生氣。

啊……是因為隔著手套的緣故嗎?

她這麽想著,脫下手上的乳膠手套,掌心貼上沒有血色的臉頰,一點點用指尖撫摸過這張熟悉的臉上的每一處細節,從臉頰到額頭的貫穿傷,從眉眼到嘴唇。

但是依舊這麽冷,和剛才的觸感別無一二。

……當然是別無一二的。

因為杏已經死了。

因為杏……

已經死了。

家入硝子像是突然意識到了這個事實一樣,眼淚在她回過神來之前已經失控地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又一滴滴砸到了二宮杏的臉上,燙的讓她被冷氣熏陶到冰冷的指尖都控制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一瞬間在喉嚨中膨脹梗塞的悲愴阻塞住了所有悲鳴,她顫抖著抓住二宮杏的手,用力握住她僅存的手掌貼著冰涼的手背,眼淚從她的眼中落下,沿著二宮杏的指尖滴落,在她的裙擺上暈開重重疊疊的水痕。

就好像在看到五條悟懷抱著那兩具屍體回到咒高專時空白的大腦終於將這件事情消化完整,高築的堤壩被崩潰的情緒沖垮,家入硝子在停屍間哭到幾欲作嘔,強烈的惡心感將她的五臟六腑擰成一團揉搓在一起,產生了一股幾乎頭暈目眩的恍惚。

而夏油傑與五條悟在門外靠著冰冷的墻面,一人擡著頭,一人低著頭一言不發。

夏油傑傷的很重,但傷的也不重。

只要能活著回到咒高專,不管再怎麽嚴重的傷勢都能被家入硝子用反轉術式治愈。

只是他沒有選擇讓家入硝子幫自己完全治療好而已。

五條悟擡著頭盯著天花板上的燈,耳朵裏面傳進來因為隔著門所以聲音微弱了許多、但是依舊撕心裂肺的哭聲,突然開口問:“手……處理了嗎?”

“……啊,”夏油傑沉默了許久,才輕聲回答,“已經拜托夜蛾老師了。”

“是嗎。”

緊接著他們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像是完全是去了交流的欲望和能力,只有漫長的緘默在他們兩人之間彌漫。

“要去勸勸硝子嗎。”五條悟又說:“她很難過。”

“我知道。”夏油傑說:“你去勸勸她吧。”

但是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動,依舊依靠在冰冷的墻面上就像兩尊雕像任由漫長的沉默彌漫,心中都明白這不是勸勸就能止住的悲痛,況且從一開始,他們就都不覺得這個任務會讓誰失去生命。

但偏偏現實卻是如此。

杏死了,理子也死了。

想要保護的人,承諾保護的人死了。

而從未想過會死去的人也死了,以為永遠會在一起的人也死了。

他們的永遠只持續了兩年不到,在第二年的半途之中走到了終點。

“……原本還想讓理子一起來給杏過生日的。”五條悟捏住放在外套口袋中的禮物無意識地說:“北海道也去不成了。”

整齊的包裝紙和絲帶已經被他反復摩挲揉搓的成了皺巴巴的一團,但是也已經沒有人會在意了。

收禮物的人不在了,這份禮物永遠都送不出去了,因此也就不需要在意它放的是否妥帖,挺立的蝴蝶結是否依舊挺拓,精美的包裝紙是否沒有一絲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