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來者不善

衛平說:“這次算我技不如人, 甘拜下風,我們別鬥了,好好談談吧。”

常言說“三百六十行, 行行出狀元”。如果拋開職業歧視,藺飛鳶算是殺手刺客一行的龍頭老大。

修真界很多人表面光風霽月,正人君子, 很多門派都自詡名門正道, 以除魔衛道為己任。

所以很多事不能做在明面上,想殺的人也不方便自己動手, 黑市應勢而生。

若要給黑市刺客排行列榜,藺飛鳶當之無愧是第一, 當然不僅因為他價格最貴、手藝精湛, 沒有失過一次手。

更因為他手下有人。新入行的刺客, 多半會提著見面禮去拜訪他,交一份投名狀,請他介紹一單生意。

如此才算在黑市正式開張。

以藺飛鳶的行業聲望,若是單槍匹馬來,才是稀罕事。

一百萬, 他大可多請幾個人, 分工行動。

“衛真鈺,你拿什麽和我談?”

藺飛鳶撩起眼皮看人, 像在對衛平翻白眼:“千渠坊的地形圖、天城的城防圖都是你給我的, 若沒有你的配合, 我也傷不得他。”

“宋潛機受了傷,又硬抗雷劫, 若福大命大僥幸不死, 等他醒來, 我就告訴他,身邊最會搖尾巴的狗,就是刺客主謀。你跟我見面的證據我還留著,你能活嗎?”

衛平臉色越差,藺飛鳶笑得越開心:

“你那什麽眼神,別想搜身,東西在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衛平攥緊藥碗。

他為了取信藺飛鳶,得到刺殺計劃詳細的布置,的確給過對方一些“甜頭”。

他們那時互相演戲,雙方都說著真假參半的話。但藺飛鳶什麽都不在乎,衛平卻不同:

“我不殺你。但只要不治你,你也活不過今晚。”

“你敢嗎?”藺飛鳶篤定道,“宋潛機要我活,你不敢違抗他。”

衛平心想,若不是怕宋潛機生氣,一萬個你我也挫骨揚灰,撒進千渠河道了。

他忽然笑起來:“你說得對,現在我的命在你手裏,你的命也在我手裏,這很公平。你裝作不認識我,我找機會放你走,怎麽樣?”

“你還想一直留在這兒?給那宋潛機做飯洗衣服?”藺飛鳶驚嘆道,“哈,你真是當狗當上癮了!”

衛平不生氣:“我知道,你在等。你指望有人能放幾把火,趁亂來救你。很遺憾,我是這裏的總管,剛才排查時,抓了十三個形跡可疑的人。我把他們用捆仙繩鎖死,扔進神廟了……忘了告訴你,原來的神廟,就是千渠現在的牢獄。”

“算時間,現在正該第三輪排查。我一向是寧可錯抓一萬,不可放過一個。千渠城防在我手裏,這座院子也陣法重重,你不信就試試。”

藺飛鳶臉上嘲諷的神情稍有收斂,他相信衛平這句是真話:

“宋潛機不殺我,無非是想從我嘴裏,問出我背後雇主和同夥。逼問刺客那一套我熟,嚴刑拷打,打了又治,治了又打。你想要我扛過去,還不說你的名字……”

衛平會意:“我會盡快找機會送你走,不讓你吃太多苦頭。畢竟你留在這兒,對我也沒好處。”

藺飛鳶慢慢搖頭:“不夠,要我挨打受罪,得加點錢。”

衛平咬牙道:“你說個數。”

“跟我一起來的四個人在哪裏?”藺飛鳶問。

衛平道:“他們可比你惜命,已經喝了藥,在柴房睡著了。”

“五個人走。”藺飛鳶冷冷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三天內送我們安全離開千渠。否則你跟我一起死!”

“宋潛機清醒之前,我不會放你們。”衛平深呼吸,語氣緩和,“我少時離家,浪跡四海,窮得叮當響的時候,第一單生意是找你介紹的。算起來,你也是我半個師父。”

“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反而有交情、有恩義。這場刺殺是意外。事情走到這一步,大家都不想,沒必要不死不休。”

他說完,眼神柔和地笑了笑,就像替宋潛機布菜時,溫聲道:“這藥涼了,我去替你再熬一碗。”

藺飛鳶向他招手:“來、過來。”

衛平微笑俯身,半邊身體穿過困陣的光芒。

藺飛鳶忽然奪過他手中藥碗:“你這徒弟親手熬的藥,為師可不敢喝呀。”

藺飛鳶喝酒般仰頭,咕咕飲盡,伸手還碗:“涼是涼了,起碼沒毒。”

“嘩啦!”

衛平揚袖打翻:“不識好歹!”

碎瓷飛濺一地,燭光繚亂。

藺飛鳶側頭,臉頰被瓷片劃傷,淌下一道血線:“宋潛機清醒後第三天。”

衛平盯著瓷片,臉色青青白白。半晌,蹲下收拾狼藉:“好。”

藺飛鳶開懷大笑:“你看你現在,真的好像一條狗。”

“哐!”衛平摔上房門。

轉過身,冰冷月光照著他古井無波的眸子。

少年臉上緊張不安、受制於人卻無可奈何的急躁表情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