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合並之後的幻境變了副模樣, 成了青福最熟悉的別墅,一花一草都展現得極盡詳細,連青福從來沒注意到的沙發上有黑白無常打牌時留下的白條都復制了下來, 很明顯是某個戀家情節嚴重的大帝還原出的場景。

白沙神趁機想逃,跑了半天連窗戶都翻不出去,只能嗚咽一聲, 在角落縮成一團, 試圖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就這樣, 酆都大帝都嫌他礙事, 彬彬有禮地說:“不好意思, 你坐到麒麟的狗窩上了,能不能挪開。”

白沙神:“…………”

他連狗窩都不配坐了是嗎?

青福沖著酆都大帝的後腦勺砸了塊軟糖:“你管他坐不坐狗窩。”

他是看到崔判官跟酆都大帝說要二次割裂神魂的時候扯來白沙神的,胸口像堵了好大一口氣一樣根本看不下去, 只想找當事人好好聊聊:“你把自己當蛋糕?是不是還得算算切三刀最多能切出多少塊?”

酆都大帝將掛在帝冠上的軟糖摸了下來, 西瓜味兒的,拆開來放進嘴裏,糯糯的還挺甜。

酆都大帝用舌尖挑著軟糖在口腔裏轉了一圈,牙齒半咬著,有點含糊地說:“沒呢, 沒切。”

青福當時就要站起來去扯將自己塞進茶幾底下的白沙神。

“沒騙你, 真沒切。”酆都大帝攔了一下青福,有些無奈, 這記憶給青福看就看了, 但讓他跟青福一塊去回味自己的過去,他略微有點臉皮薄, “後來換了個法子。我正常分出一個化神, 送去西方極樂凈土, 將化身封印,多多少少也能撐個一段時間。”

……這化身,該不會是就佛門所說的大威德金輪佛頂熾盛光如來吧?青福兇狠地盯視他:“真的?”

他分分鐘就能挑出破綻來,比如說如果這樣能解決問題,當初為什麽還撕裂神魂。

酆都大帝坦承道:“就是個短期的辦法,抵不上長用。原本確實是快撐不住了,小崔都和上頭偷偷聯系好,要是我還不走,再選擇割魂,就強行流放。這不是剛好碰上你來了。”

崔判官倒是有在費盡心思盡量做得隱蔽了,但冥界到底是酆都大帝的地盤,上哪兒能瞞得住。

青福不信,這時候才有點後悔剛剛怎麽沒繼續看下去,於是打定主意非要拖白沙神出來。手指尖還沒挨上跟個含羞草一樣受驚地使勁把自己往小裏卷的白沙神呢,背後突然貼上一片溫熱。

酆都大帝從後往前虛攔住他——說是攔,都快呈一個擁抱的姿勢了,不過一觸及分,低聲詢問:“你呢,之前我問你為什麽覺得紫色溫暖。”

“……”青福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僵在原地頓了一會,慢半拍地思考究竟要不要打過去,嘴已經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張開了,“我出生那年,秦國饑荒。爹娘本想將我跟另一對夫妻的子女換了來吃,幸而得一商隊路過,青老太太買下我帶回她家,當做親孫養大。祖母偏好紫色,說此色雖為人稱間色,但其實很難染出,每每都會用此作衣裳……”

漸漸地,青福也開始覺得紫色美了,最初只是單純的欣賞,等到青老太太身死,這就更像是一種執著的情懷,對於青福來說是延續,好像親人通過這紫色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青福頭一次覺得尷尬,不過他尷尬的方式一向與眾不同,用比方才更加逼人的眼神質問道,“休要岔話,本是我在問你。”

青福的古腔都不自覺地冒出來了:“你又為何寧願困守此間,不願離去?”

酆都大帝悄悄收回本想向青福探出的手,笑了一下:“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看到青福的眼神一下變得不善,酆都大帝正經了一下神色,“若是你呢?倘若能換親人滿堂,共享天倫,你願不願受這神魂撕裂之苦?”

青福本能地就想回懟酆都大帝的每一句話,但嘴剛張開:“……”

他願的,如果當真可以,祖母就是趕他他也不走。

酆都大帝實在沒忍住,重新擡手,撥弄了一下垂落在青福眼前,將他失神的眼神襯得更加悵惘的鬢發。

戀家的狗勾有一天在家裏意外發現了一只流浪的貓咪,這只貓咪又兇又野,隨便做點什麽就要弄壞家裏的東西。

狗勾想趕走壞壞的貓咪,但偶爾卻會看見貓咪不經意間露出的軟肚皮,看到貓咪獨自舔舐自己蓬松漂亮的毛毛下遮掩得不太嚴實的傷痕。

有那麽一天,狗勾好不容易接近警惕的貓咪,在對方矜持的容許下看清毛茸茸下的傷痕,突然冒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

戀家的狗勾想抱抱貓咪,把這只流浪的小可愛叼進自己的窩裏去。

茶幾底下被迫圍觀倆人心路歷程的白沙神:“…………”

他應該下地獄,不應該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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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白沙神點撥了大帝的愛情,酆都大帝決定給他一個痛快,動手的時候還悄悄背著青福在白沙神耳邊誠懇道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