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聲汪

殺生丸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

他素來理性,處事果決,也懂得拿捏分寸。身為西國的下一任王,他向來知道自己與其他大妖、家臣、半妖乃至雜碎的交流“邊界”該定在哪裏。

與大妖,是既競爭又合作的關系;與家臣,是利用和馭使的關系。

至於半妖和雜碎,他同它們無話可說。在他眼裏,弱到他一爪子就能幹掉的東西根本談不上是“妖怪”,充其量只是強一點的“人類”。

然而,他唯一的手足竟是半妖……

他的身份是什麽?

半妖的身份又是什麽?

血脈、地位和正統,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們都是天差地別的、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只是,他越界了。

他親口告訴半妖,西國在外安置了鑰匙,些鑰匙的作用是什麽,而他遇到危難該去哪裏尋求庇護……

殺生丸不認為自己會像人類一樣成為一位好兄長。可現在,他所做的事與任何一個兄長無異。

甚至,在半妖揚起毫無陰霾的笑臉,告訴他“是我收到最好的手信”時,他居然也會如人類一般,感受到一種不同於追求霸道的滿足。

正如一位普通的兄長面對他的弟弟,他不希望雙跟他一模一樣的金眸永遠閉上,也不想從雜碎嘴裏聽見孩子死亡的消息。

殺生丸不語,只是學著五條蓮的動作擡起手——

顯然,他時常性擡手揍半妖的行為,讓幼崽產生了強烈的警惕心。他一擡手,幼崽便“安詳”地閉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氣得人想笑。

殺生丸輕哼一聲,終是把手輕輕落在他的頭頂。

一瞬,緣一陡然瞪大了眼,眸中盛滿了詫異。頭頂的手,揉了揉他的發。緣一斂目,他服從本性垂下犬耳,安靜地蹭了蹭兄長的掌心。

之於殺生丸是一種極陌生的體驗。

他的手擊碎過大妖的頭顱,抽離過敵人的心臟,也撕碎過豹貓的軀體……掠奪的性命不計其數,唯獨沒有如此刻這般,去貼近一個弱小的、毫無防備的生命。

鮮活的、溫暖的生命,在他的掌心之下。

近到他可以一掌粉碎他的頭顱,卻還是小心地收起爪子,不曾加重一分力道。

生命……渺小的、脆弱的生命……死去,就不會再有了。

【殺生丸,你有要保護的東西嗎?】

殺生丸收手,注視著半妖頂著一頭亂發看向他,平靜道:“犬夜叉,別被雜碎殺死了。”

“嗯。”緣一上手順頭發,不明白兄長為什麽又要說這句話,“我會一直記得的,兄長。”

之後,緣一又開始了追隨殺生丸的生活。

雖然這超出了他的計劃,也為時過早了些,但他相信身邊的同伴,相信即使他不在犬山,他們也能處好所有事。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就該多一些信任嗎?

“兄長,晚食想用些什麽?”緣一道,“我聞到阿吽的氣味了,原來兄長還帶著它。”他還以為自己一走,殺生丸立刻會把阿吽趕走。

看來,兄長這幾年有好好吃飯?

“隨你。”殺生丸淡淡道。

“那我們吃魚吧。”

“……”

……

緣一發現了新奇之事,他於三年前放入獄門疆中的獵物,居然沒有腐爛!

它們的時間像是停駐在被獵殺的那刻,皮毛依舊光鮮,血味仍然沒散,就連屍骨也保持著當時的體溫,真是半點沒變。

緣一本以為獵物是受了四魂之玉的影響,可兄長卻告訴他,是“封印”。

“封印……”

緣一想起來了,獄門疆最初的作用不就是拿來封印他嗎?

只是,它沒能力困住他,被他掙脫了。

殺生丸靠坐樹下,思緒不經意轉到了曾經“看見”的畫面——白發犬耳的紅衣少年被一支箭釘死在禦神木上,安靜沉睡。

他闔目:“施加封印的人實力強大,被封印的東西就會在封印中慢慢衰弱,直到死去。”

緣一犬耳抖了抖,認真聽了起來。

“封印者與被封印者實力等同,被封印者會維持原狀。”

“如果封印者弱於被封印者……”大妖轉過眼,金眸淡然,“那麽封印一旦解開,封印它的力量會成為它的食物。”

再想封印就難了,只能被殺死。譬如宿儺的二十根手指,一經收集完畢、全部解封,就只剩下殺死他一條路能走。

緣一:“兄長知道得好多……”

殺生丸不想回復麽蠢的話,他活了兩百多年,該知道的事都知道。西國可不是擺設,他又是唯一的繼承者,從小所學的東西哪是半妖能比的?

見兄長沒了談興,緣一識相地開始著手處獵物。

他雖說過了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但做事手法依舊幹凈利落。

小牛刺入創口,沿著獵物的皮肉下沉,再順著輪廓一轉,便麻利地剝下一整張皮子。接著,緣一剖出臟腑、洗去血絲,剔骨出肉、焯水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