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模糊的意識末尾，他眼前見到了什麽？

生著漆黑六翼的俊美神明站在身邊，耀眼的手術燈光被一劈兩半，清涼的陰影自上方落下，陌生的語言像是清泉，流遍他的傷痛之處，火燒火燎的身體就好像是落入了以美夢織就的牢籠，輕盈如小人魚尾揚起的海上浮沫。

好溫柔……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哥哥你醒了？！太好了！！！”

妹妹顯然一眼沒睡，就守在他的床前。這個極度恐懼兄長死去這一事實的孩子，此刻就像是被卸去了十萬斤的重負，歡欣地差點語無倫次。

麻藥散去不久的身體還頗為無力，還沒來得去想這樣猙獰的燒傷會帶給未來的自己什麽，少年剛微笑一下，下一秒，他就聽到了來自妹妹迫不及待的、足以讓他的身體震驚到僵硬的話語。

“哥哥，你知道嗎，是神明大人救了你！”

“是他求了診所的醫生，然後又用法術把你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明晃晃的鏡子被遞到眼前，少年的目光明明還在下意識躲避，可措不及防間，與他之前別無二致的容貌就自鏡中映入了他的眼簾。

少年忽然愣住了。

夢裏所見，一切皆為真實？

原來昨天看到的不是幻覺，更不是夢境，而是真切發生的事——被神明救助過的事實。

剛過全麻的少年，聲音竟是如此幹啞；“我……我看到了。”

有著灰藍長發的異瞳神明，臉上生著異於常人的縫合線，身後有三對漆黑如墨的羽翼，竟也會為像他這樣在泥潭裏艱難求生的螻蟻而落淚？

豆大的眼淚滑過臉頰，一滴滴地無聲落入雪白的枕巾間。

原來，他不是被拋棄的人。

原來，除了妹妹之外，這世上居然還會有人對他溫柔以待，並希望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無名的少年放在被子下的手，用力地攥緊了。

命運的星盤開始飛速轉動。

除神之外無人知曉，就在這一刻，原本的世界線被一個嶄新的變數撥亂，宛如蝴蝶振翼，飛向了更加遙遠的星辰大海。

·

好在夏天的高溫沒有繼續持續下去，即使是不靠空調也能過活了。

但在橫濱這個海濱城市，降溫，意味著新一輪的刮風與降雨。

這對於擂缽街的居民來說，可能並不是一件好事。

潮濕，代表著細菌的滋生；

而換季，帶來的是冬天的信號，以及更多的死亡。

“警惕，外面有埋伏。”

太宰治站在診所的門口，一手捂住被白色繃帶遮住的右眼，神情淡漠地報告：“敵人主要分布在以診所在為原點的外部，風暴之主駕駛著四匹白骨馬拉就的戰車，與它的使徒一起自遙遠的彼方穿越而來，已經等待吾等多時了。”

或許是迷惑性確實很強，也有可能是好玩，亦或是也快到中二的年紀了，13歲的小孩太宰治自從因為戲精上身嘗試了一次中二，他忽然發現中二是真的妙。

可以裝傻，還可以迷惑敵人，還可以吹牛逼，簡直不能更贊！

不過喜歡歸喜歡，太宰治是否真的是中二女神忠實的信徒，還有待考證。

森鷗外把新拍好的CT片一張張夾好，書桌上散落著兩份尚未填寫的病歷單，暖黃的燈光瑩瑩地在滄桑大叔三天沒刮胡子的頭頂上亮起，看上去就充滿了社畜的氣息。

“外面正在下暴雨，擂缽街的排水系統不太好，積水直接匯入擂缽街的中心區域，雨天地滑，友情建議不要出門。”

他旋開鋼筆的筆帽，在一邊的草稿紙上試了試水。

字跡流暢，感覺還不錯。

“但是，漆黑之翼還在外面戰鬥。”

太宰治回過身，雖然神情還是沒什麽變化，聲音卻不自然地上揚，似乎在急著想確認同伴的安危：“雨之使徒朝對面的基地發動了攻擊，我的同伴很可能會遭到來自窗外的突然襲擊！”

“沒事，我借了他水桶和拖把，就算是雨潑進窗戶裏也能迅速清理。”

森鷗外望著CT片，嘆了口氣：“啊……這可真是苦惱啊，大家槍戰的時候就不能避開肺部嗎？最後麻煩都要我一個人來承擔，太過分了啊。”

就他媽離譜。

為了鉆石，是怎樣的雨雪風霜，讓森鷗外在短短五天內成為中二語專業十級專家。

甚至還因為下意識糾正了一下縫合線人的德語發音，加上又有“共同戰鬥拯救生命”的設定，直接被對方自作主張地拉入了同伴陣營。

森鷗外人都麻了。

一把年紀了，三十多歲也老大不小的了，還人被追著問他的稱號是什麽……什麽稱號啊，他就叫森鷗外啊！

更可怕的是，他因為被折磨到崩潰，差點把Vita Sexualis給說出去了。

這個縫合線人真的有毒！

雖然森鷗外知道他其實叫漆黑之翼，但是除了不得不說的時候，他寧願在心裏稱呼為縫合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