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⑩

郁先生沉默地微斂著眉眼, 沒有立刻辯解,而是按揉上了相奴的太陽穴,來回揉壓了好幾下, 看著相奴的表情逐漸柔和以後,他才緩緩說道:“我不是急色, 是你自己話沒有說清楚。”

相奴擡起秀麗的眉眼, 那雙眼眸已經恢復了正常,是純黑色的, 此時但這淺淺的光, 很漂亮。

郁蘇不由低頭, 在他額上落下一吻,隨後才慢悠悠道:“你之前說‘是有點疼,做了個夢, 胸也疼,幫我揉揉’,是這樣的, 對吧?”

相奴眼睛轉了轉,郁蘇不疾不徐地將自己的理解角度解釋給相奴聽, 然後認真地問道:“你現在再說, 是我理解錯了,還是你說的不清楚?”

相奴也笑, 容顏艷麗的逼人,反問道:“如果是我說的不清楚,接下來我們的相處會變得沉默冷淡,但如果你理解錯了, 你會得到一個吻,郁先生, 您覺得?”

郁蘇想了想,討價還價:“如果那個吻很久也很深的話……”

美人輕笑,吐氣如蘭:“如您所願。”

郁蘇沙啞著聲音道:“是我太急色了……”

相奴擡起手,五指穿過他的發絲按在郁蘇的頭顱上,借著撐點使自己稍稍坐直,微揚著頭,將唇壓了上去,探出紅粉的舌,與郁蘇糾纏在一起。

小舟在河水上輕蕩,寂靜無風的河水有種令人心憂的寂寥和荒蕪,但河水上的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暇關注其他。

直到許久後,郁蘇發覺懷裏的人好像有眼淚留下,他默然片刻,松開了相奴一點,唇落在他的面頰上,將他滑落的眼淚一一吮吸。

相奴空洞地留著眼淚,神情一片木然,他手死死地揪住郁蘇的衣領,喃喃地重復道:“郁先生,我好疼……”

郁蘇抱住他的動作緊了一點,相奴木然地重復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畫面,醒來後我就覺得我的胸口和內臟都好疼好疼。”

“那不是夢。”郁蘇輕聲道:“那是你的過去。”

相奴蒼白著面色搖頭道:“不是的,我的過去和我的記憶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郁蘇耐心問道。

“我……”相奴微咬住下唇,許久後才說道:“我沒有弟弟。”

郁蘇目光變了一點,憐惜地看著相奴,略粗糙的指腹在他細嫩的肌膚上輕輕撫動,他說道:“你有弟弟,你只是被影響著,遺忘了害你致使的兇手而已。”

“如果你認真的、仔細地回想著記憶,你會發現很多離奇的不合常理的地方。”

相奴很想反駁郁蘇,理智卻又清晰地意識到郁蘇說的是正確的。

他沉默了幾秒,問道:“我們在河水上漂多久了,去孤島時好像沒用太久,這次為什麽遲遲不到?”

“五濁侵心試煉,試煉沒有完成,如何能突破謎障到達終點?”

郁蘇見相奴臉色不是很好看,也沒忍心逼迫他,轉而說道:“還好你之前沒帶上那兩人,要是多待兩人,試煉的難度也會加大,畢竟只要有一個人不通關,試煉就不算結束。”

相奴輕聲道:“禍兮福所倚,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幸運,有些真相,不用面對才是幸福。”

郁蘇沉默地看著他,相奴閉眼思索幾秒,並沒有糾結遲疑太久,很快就又睜開眼睛,神情恢復了平靜,淡漠的眼神也更加冷酷一點。

他看向另一面的蔣超,蔣超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這會兒已經不說話了,正佝僂著脊背蜷縮著船尾,嘴中嗚嗚咽咽,眼淚流了許多,弄的滿臉斑駁。

相奴收回視線,認真地問郁蘇:“我要怎樣才算通過試煉?”

“面對你最逃避的過往,接受它、無畏它……只要無懼於過往的人,才能超脫,迎來嶄新的自己,成為更強大的存在。”

相奴勾起唇角輕松一笑:“我想這對於我而言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雖然我死在了……弟弟的手中,但是,我又將被他奪走的東西搶回來了不是嗎?”

“內臟、生命……我全都奪回來了,我本來就是勝者。”相奴說道,聲音平靜卻低寒:“我本來便無畏於過去,我要做的,僅僅是,面對它。”

相奴盤腿端坐,望著那一潭死水的江河,認真地回憶起了過往。

……其實,也沒多少要回憶的。

在經歷過那個夢境以後,相奴發覺自己曾經的經歷變得那麽索然無味而平淡,所謂的溫馨只是覆著假面的虛與委蛇,每一句和藹的稱呼下,都藏滿了血淋淋赤裸裸地嫉恨。

最後被深深開膛破肚時他其實醒來的,那種活生生被撕裂、被掠奪生命的痛苦太可怕了,使他痛的醒了過來,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最親的親人、相處時間最長久的弟弟開膛破肚,生生折磨致死。

怨氣侵染著相奴的理智,使相奴還活著時便化成了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