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⑥

相奴不敢睜開眼, 身後的人靜靜地抱著他,與他保持著固定的姿勢僵持了一段時間後,他的動作漸漸變大, 將相奴攏住。

相奴沒忍住,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 緩緩地轉頭望了過去。

站在身後默默看著他的人有一張熟悉的臉龐, 只是沒有平時那樣生動的色彩,神情死板, 眼神冰涼而僵硬, 像是一個被可以雕琢而成的藝術品, 精美卻沒有靈魂。

相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明媚斜艷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輕聲喚道:“郁先生。”

相奴身後站著的人正是郁蘇, 只是郁蘇卻沒有給相奴回應,雙目無神地落在前方,很冰冷死寂。

相奴看到郁蘇的反應後輕輕蹙起眉, 眼中劃過一抹憂慮,他輕輕地推了一下郁蘇, 郁蘇慢慢的收回了手, 隨後就沒有多余的反應了。

相奴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將郁蘇抱著自己的手推開一點, 靈巧的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在掙脫出來以後,相奴卻猛地吸了一口涼氣,狹長的雙眼瞪圓了看著郁蘇和郁蘇身後的場景。

郁蘇穿著類似白大褂一樣的大袍,下面是病號服一樣的衣服,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有無數根如同銀色鋼管一樣的觸手從背後延伸出來,連接到背後一樓大廳那密密麻麻一排的棺槨或者推車上。

那銀色的觸手從郁蘇背上的漫出來大約十來根左右,不粗,大概拇指粗細,長長的蔓延出去,在蔓延出一段距離後還會分叉開來,繼續蔓延出更多的觸手,那些觸手有的沒入棺槨中,在棺槨中幹了什麽看不太清楚。

還有的則紮進救護床那窄窄的細床上那些穿著病號服、瘦的脫相的病人體中。

病人們蜷縮在床上,肌膚暗黃、骨瘦如柴,沒有光澤的皮膚耷拉拉在骨頭上,因為沒有脂肪和皮肉的支撐,懶懶的揪成一團,看上去醜陋恐怖到了極致。

棺槨中的人是什麽形狀相奴並不清楚,但躺在推車上這些病人卻都大睜著眼睛,胸膛劇烈地鼓起又憋下,每一下喘息仿佛都有大股大股的生命力在流逝,他們蜷縮著,眼睛凸起,眼白中紅血絲暴漲,黑色的眼球仿佛要被擠的掉出來一般,他們用著這樣恐怖的眼神死死地瞪視著郁蘇和相奴的方向,眼中滿是惡意,但可能是有限制的原因,他們只能幹瞪眼看著相奴,卻窩在床上不能動彈一點。

相奴喉結滾動了一下,眉心不停地跳動著,怎麽都控制不住。

郁先生‘平靜’地看著他,雖然這會兒似乎沒有理智的樣子,但相奴唯有與他對視時才能稍稍鼓起一點勇氣。

相奴捂著胸口輕喘了幾下,沉著臉小心翼翼的向前方踱步而去,他沒敢靠近那些推車上似乎清醒著病人,刻意避開推車較多的區域,走到一副棺槨前飛快的探頭看了一眼,有些意外,棺槨中除了郁先生的觸手外什麽都沒有,裏面裝的是不明的乳白黏液,有些濃稠,雖然減少的速度很慢,但一直在下降,盯著看一會兒就能發現出來。

相奴動作迅捷地又找了幾個棺槨看,發現裏面都是差不多的液體,只是有的液體很濃稠,有的卻很稀薄,淺的如同清水一般。

相奴觀察棺槨的同時,也不忘注意旁邊推車的變化,那些病人的目光在相奴移動後就轉到了相奴身上,顯然相奴才是他們真正在意的目標。

那些目光如芒在背,刺的相奴根本忽視不了。

而相奴的警惕也是很有必要的,在他多找幾個棺槨看看情況時,附近一個病人忽然從床上滾了下來。

郁蘇的觸手正插著他的心臟位置,他張牙舞爪的沖著相奴沖過來,那十根細的骨頭清晰可見的手指握成爪狀直接沖著相奴揮去。

相奴連忙避開,只是周圍的推車也不少,之前沒有病人下床的時候他還能觀察著避開,這會兒有一個病人動手後,其他的病人也不安分起來,,雖然沒下床,但是手腳亂飛,也極大的限制了相奴的行動。

相奴皺著眉避開那些病人的攻擊,順著進入棺槨和推車時的路線準備原路返回。

僵冷的郁蘇這會兒也轉過了身子,看向相奴和那群病人,觸手靈敏地跟著他的方向轉了個身子,避免纏在一起很混亂。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那個漂亮的青年狼狽地躲避著那群病人的攻擊,黑色的眼珠動了動,忽然低低咳了一聲,那些病人忽然就都僵住了,緊接著他微微彎下腰,背部弓起,那十來根觸手瞬間暴漲,粗了一倍有余,隨後猛地從病人們的體內全部抽出來。

那些精鋼一樣的觸手在空中揮舞,帶出噼裏啪啦抽打空氣的響聲,那些病人們如同失去了營業供給一般,灰白著臉色保持著之前的動作硬邦邦地倒在了床上。

相奴得到了喘息,忍不住手撐著一座棺槨輕拍著胸膛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