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月是故鄉明(3)(第2/3頁)

男人呼出來的熱息落到她臉旁,低聲道:“原想天亮去見你。”

此時已五點,再有半個小時就天亮了。

何未抱著他,全然沒了掌控全局的何二小姐做派,眼淚止不住地掉,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謝騖清摟著她,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是我不好,不該想至少洗個澡,刮個臉再去見你。應該直接去何府找你。”

“……你去何府,”她抽泣著,埋怨道,“才真是見不到。”

他被惹得笑起來,笑聲低而愉悅。

何未擡頭,看他的臉。

月色裏,離近了看,這男人果然滄桑多了。未潔面刮臉,渾然一副遠途而歸的模樣。隨著戰場生涯延長,他由內而散發出來的威懾力更重了,仍是瘦。許因為面孔瘦,眼窩愈發深,鼻梁更挺拔了。

謝騖清被她看得笑了:“每次你看著我,都讓我覺得,回到了二十幾歲。”

認識她的那年,他仍是個青年將軍。

“或者說,每次二小姐看著謝某,都讓謝某人不知該說什麽,”他輕聲道,“像剛認識的那年,總在考慮,說什麽可以引起你的注意,又能讓你不討厭我。”

何未心軟,再次摟住他,臉挨著他的頸窩。

窗戶縫吹進來的風,吹著她的背,涼颼颼的。

方才乍一相見,她因情緒過於緊張,背上出了汗。

“天沒亮,再睡一會。”他低聲問。

她以為謝騖清長途奔波,困了乏了,點點頭,跟他回了床上。黑暗裏,男人摸著床邊沿找捆紮床帳的綢緞繩。

繩子穗在他手掌下晃動著,沒多會兒,兩旁帳子都被放了。

何未迷迷瞪瞪被他親到唇上,後腰被他摟著,平躺著放到了錦被上,想,怎麽都不說一說,問一問,這一趟回來為什麽,何時到的,何時走……可糊裏糊塗再想,久別重逢的夫妻,怕總要親熱一番的。再嚴肅的將軍,亦是血肉之軀。

謝騖清摟著她的身子,感覺到何未的雙臂主動勾到自己脖後,他就著床帳內的微弱光線,看著久未見的女孩子。血液裏奔湧流淌著的,是屬於一個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她長發裏的香愈演愈烈。

“為什麽在這裏睡?”他啞聲道,用鼻尖擦著她的眉心。

他見屋內陳設,不像有人久居,猜她是一時興起。

何未不答,瞅著他,瞅了會兒,因親熱而閉上了。

因為戰事。她怕北平淪陷後,她不得不跟著客輪遷移去香港、澳門。怕再見遙遙無期。

謝騖清和她仿佛在新婚初夜。

等到天邊泛白,日光初升,錦被已潮得不像話。她伸出一只手臂到錦被外,摸床邊小凳子上的青釉茶杯,昨晚晾在那兒的。

謝騖清先一步拿了,喂到她唇邊。

何未喝了一小口,懶懶地對他笑,輕聲道:“此時終覺是嫁了人的。”

他笑,放茶杯到凳子上:“喂一口水,已高興成這樣子了?”

何未半真半假地“嗯”了聲,小聲道:“這話不能在外邊說,沒人曉得咱倆結婚了。不能和家裏人說,她們要擔心我。好像只能和你說……上一次你先走,我再南下,路上想著,我們兩個結婚以來,沒過過真正的日子。等再見,全要補回來。”

謝騖清的手還在小凳子上,停了一會兒,收回來。

他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她的臉:“過去總想給你名分。如今名分有了,仍是委屈了你。”

何未眯著眼睛,瞧近在眼前的男人。

“沒有委屈,”她小聲道,“倒是覺得你辛苦,有妻子孩子,卻要獨自在戰場上過日子。”

謝騖清眼中有笑。他這一年望北方戰事,心中憂慮,早忘了歡愉為何物。

有妻子、孩子,更有奮力一戰的理由。

過去為國為民,而今為國為民、為家。為自己的,為無數人的妻子和孩子不淪為亡國奴。

何未見天亮了,想他的部下全在院子裏,這位將軍該起床了,否則不像話。

未料,謝騖清慣來和她一起只有隨性隨心,從未改過。

他照慣例,下床去多寶閣隔斷墻的白瓷碟子裏找到香煙和火柴盒,回到屋內抽了半根煙,便回了床上。何未闔眸,上唇上有溫度落下,她清晰感知他如何親下來,壓著她唇。

他如同泰豐樓那次,極其溫柔地在她唇上停留著,以溫熱的氣息包裹著她。

何未等了會兒,等得不耐,想睜眼,謝騖清仿佛感知她的情緒,笑了。

“二小姐的耐心,和過去一樣。”他繞到她耳旁,低聲笑道。

何未欲要啟口。他低頭,完全張開唇,引導她和自己吮吻……光從床帳縫隙裏透進來,晃到她眼皮上。她像看到一輪輪光影,金色的,明的、暗的,在他光裸的背後。

謝騖清親完,安靜抱著她,過了會兒,低聲道:“北上前,在上海的交通站見過一次鄧元初。他提起你包的餃子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