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烈酒醉繁花(3)(第2/3頁)

“從不知道你會做這些。”他笑。

“過去是不會,現在都會了。”她笑。

撫養斯年,她自來是親力親為,不靠著扣青均姜她們,學會做了全部的事。

她又道:“二叔走後,我還想過,若能找到你的消息,我就去陪著你軟禁。這些被斯年磨練出的手藝,就有用武之地了。”

“二小姐若跟著我被軟禁,就是我對不起何家了。”他也輕聲說。

兩人這邊沒說完,林驍已腳步匆匆來了包廂:“來了一位貴客。”

謝騖清自重獲自由,見得貴客不計其數,能被林驍如此強調實屬難得。他沒開口,樓下,已有人抱著個小人兒,登了樓。

扣青一彎腰,把滿臉淚,哭得眼睛紅腫腫的斯年放到地板上。

從南京回來後,兩人從沒有一天晚上是見不到的。“昨晚上從十點起,小小姐就問,問到了現在……”扣青憋著忍著,熬到這個時辰才過來,已盡了全力。

斯年滿眼的淚,在模糊裏先找何未,往前跑了兩步,忽然站住。

那個坐在暗紅色高背椅裏的男人……比相片上看著年紀大了不少,但容貌未改……

斯年定定地瞧著他。

小孩子的步子小,往前邁了半步,再停住。

何未想起身抱她,可不想打斷他們初次的相見……

斯年來時哭的賣力,劉海全濕了,貼在額頭上,兩條小麻花辮搭在肩上,穿著一套淡藍色的小襖裙,兩只手還捏著衣衫下擺……一眨眼,眼淚撲簌撲簌掉下來。

“你是……謝少將軍嗎?”到此刻了,她仍謹記何未的叮囑,只能叫謝少將軍。

謝騖清瞧著她,溫和地笑笑:“我是。”

斯年像得了勇氣,慢慢,往他跟前走,包廂的地板是木板條子拼接出來的,她近情情怯,人小步子小,十幾步到他身前。

“我叫……何斯年。”她抽泣著,小聲說。

說完,小女孩低頭抹掉眼淚,擡頭又說:“字,佑清。保佑的佑,為赴清明盛世的清。”

謝騖清久久不語。

他黑壓壓睫毛下的眼睛,像十萬青山下的漓江水,有著狂風席卷後的寧謐。他似乎想做一個低頭的行為,掩去眉間的震動。

他對斯年伸出左手,斯年像終於有了勇氣,抱住了他的腰。六歲的孩子,竟很懂事地曉得這是在外面,哭也憋著聲音,兩只手臂摟住謝騖清的腰不放。

哭到後頭,謝騖清把她抱到坐腿上。

斯年摟住他的脖子,抽泣著,像極了那天抱著他哭得停不住的何未。

謝騖清原想讓她改口,但轉念一想,既已成了習慣,自然是叫少將軍更安全。

斯年懂事,雖坐得不是傷腿,仍擔心他疼,主動下來。小孩子一會兒靠在他左邊,一會兒跑到右邊,拉著他的手,小心問:“你和我們回北平嗎?”

謝騖清笑,輕聲說:“當然。”

自此,斯年再不哭不鬧,何未撈起個冰桃子,瀝幹凈水,遞給她。她規規矩矩地坐到何未身旁的高背椅裏,兩手捧著白裏透粉的桃子,吃了兩口,咧嘴一笑,想又笑,湊在何未耳邊小聲說:“少將軍比照片裏還要像將軍。”

小孩子再吃兩口桃子,溜下椅子,將剩下半個桃子遞給扣青後,擦幹凈手,恭恭敬敬給謝騖清鞠了個躬,竟拉著扣青要下樓。

“不多留會兒嗎?”何未奇怪,過去,彎腰耳語問她,“害怕嗎?”

斯年抿嘴笑笑,搖頭,耳語回答:“你今晚別回家。”

她說完,後退兩步,拉著扣青的手,往樓梯那裏拽。

扣青和林驍都瞧出小女孩是要給他們留相處時間。

林驍識相地一把抱起斯年,扣青對謝騖清禮了一禮,兩人一道帶小女孩離開包廂。

“她倒是像你。”謝騖清拿起冰水裏最後一個桃子,剝著外皮。

他將剝了兩圈兒皮的桃子遞給她。

自相識以來,兩人難得有如此日日相處,不問分離時辰。

謝騖清讓她在竹簾子後坐著,他在前頭見客。

謝騖清一出現,舊人們紛紛露面,並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謝騖清自南方而來,有著他們沒有的關系網,無人不想從他這裏獲取消息和關系。而謝騖清想借他們的手,營救至今被困在監獄的同仁們。

送走幾批客人後,他稍作休整,讓人打開了竹簾子。

“稍後,你會見到一位故友,”他賣了個關子,“他從天津火車站過來的。”

謝騖清似心情愉悅,撐著手掌,往窗畔站。

“是什麽人,讓你如此高興?”她好奇。

謝騖清一笑,指樓下。

一個提著皮箱子,風塵仆仆摘下墨鏡的男人……正解著襯衫領口,擡頭往向兩旁。身後,跟著進來的一位比他從容得多,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問小廝,該往何處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