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千秋古城月(1)(第2/3頁)

全部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他的不易。

“清哥,希望下一次,這些是你告訴我的,”她輕聲道,“我也想知道你在戰場上的事,你打贏了誰,受了什麽傷。你每天面對什麽,只要和機密無關的,就算隔著幾千裏,我都想知道。我不怕知道,最怕就是糊裏糊塗……什麽都不知道,你就不見了。”

謝騖清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她說到最後,終是看向他:“我向你保證,我不是一個你死,就追隨而去的人。就算你為國戰死了,我都能自己活下去。至多是,下輩子再找你。”

謝騖清沉默著,從她身邊立身而起。

他的軍裝上衣在進門前給了副官,他到珠簾外,拿了上衣回來。他將一旁高背座椅拉到她面前,面對著面,坐下。

他從軍裝內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個女孩子用的白瓷粉盒,盒面上印著紅紅綠綠的花與葉,當中被花草圍繞著一個大紅色“囍”。

“前年夏天,友軍臨陣叛變,我帶著人沖破突圍,和主力部隊走散了。一千多人,最後回來了一百多個,”他握著那個白瓷粉盒,“那時傷兵營有兩個女護士,知道我有個女朋友,一次喬裝去附近鎮子上買傷藥時,其中一個給我帶回來這個,說是……新娘子用的。”

他默了會兒,又道:“後來,她戰死了。”

像個普通軍人一樣戰死的。

當時他讓人護兩個女護士先走,兩個女護士對他說,將軍你當初不願意收我們在隊伍裏,就是怕我們是女人,要被俘了被人欺負,總怕我們落在敵人手裏,如果到今天你還考慮到我們是女人,優先讓我們走,那我們就真成這一千多人的累贅了。她們說,將軍,你說過我們兩個是傷兵的救世主,救世主怎麽能走呢?

她眼有熱意:“剩下那個,還活著嗎?”

“去了護士學校讀書。”

謝騖清拉過何未的手,把白瓷粉盒放到她手心裏。

“戰場殘酷,”他輕聲說,“以後我會盡量給你家書。”

她握住那白瓷粉盒,輕點頭。

兩人四目相對。

“今夜走吧,”她輕聲說,“這是最好的機會。”

何未從酒樓叫了主菜,連著買來的盒子菜擺了滿桌子。

她親自去做了九叔愛吃的木樨飯,其實就是蛋炒飯。木樨為桂花,那蛋炒飯做漂亮了,飯上的雞蛋花就和桂花似的。

“未未做這個是拿手的,八大樓都做不過她。”九叔得意道。

謝騖清拿起筷子,輕聲問了句:“喜歡桂花?”

在玉壺春,她摻了桂花香片在茅台燒裏。

她點頭:“從小就喜歡。”

這屋子,從哥哥走後,頭回有這麽多人一起吃家常飯。

何未遞給謝騖清一碗已經盛好的:“多吃點兒,晚上又要喝酒。”

“未未單獨給你炒的,飯蒸得軟。”小嬸嬸道。

謝騖清在她的目光裏,慢慢吃了兩口,像真從這木樨飯裏聞到了桂花香。

謝騖清的副官們也被請到了廂房裏吃飯。幾個姑娘們全盯住了舊相識林副官和那位白白凈凈的讀書的。

“你叫什麽?”均姜問那個讀書的。

“王……堇。”讀書的從未進過這麽大的宅院,見過這麽多和善又好看的姐姐。

“緊張什麽,”均姜笑著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等均姜走了,王堇小聲問林驍:“林副官……我這些天一直想問你,將軍過去究竟是什麽人?日後的太太如此富貴。”

王堇從跟著謝少將軍就面對著謝卿淮,不是在戰場,就是在軍校,沒去過公寓和廣州城。直到跟著北上才曉得將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還有屬於他的家人。他在謝騖清身邊算最新的一個,雖在雲裏霧裏,卻不敢問,怕說錯話,東猜猜、西看看,憋到今日總算問出來了。

“少將軍,”林驍笑,“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世家公子,配得上二小姐。”

王堇愣了好一會兒:“他真會彈鋼琴啊?”

“那是自然。公子爺彈鋼琴,不止好聽,那也是相當……”

養眼。

***

何家九爺從少年時就喜好在自個兒的府裏擺流水宴,從早到晚,好酒好菜招待入京奔前程的人,有武有文,有走江湖的,有從政的……九爺往昔慷慨出自真心,大家瞧得出、辨得清,也因此,同他肝膽相照的朋友數不勝數,有至今還落魄的,更有飛黃騰達的。說九爺設宴,有人直接自掏腰包連廣和樓也一並包了場,賀九爺回京。

一場看似為九爺接風洗塵的局,實則是為他踐行的局。

如此風光,也算配得上謝騖清了。

隔著湘簾,戲台上正立著一位名坤伶,嗓子甜潤,扮得是西廂記的紅娘。

這坤伶是京城最有名的,不過今日來的,沒一個不是最當紅的,九爺的面子請得起。追捧她的達官貴人連包廂都不坐了,盡在戲池子裏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