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雪夜照京華(3)(第2/4頁)

謝騖清走到何未的身邊,低頭瞧著她,輕聲道:“在和我生氣?”

他聲放低是為顯得親密,但在包廂這種空間有限的地方,足以使每個人聽得見。

何未對上他的眼,想,自己也不知在氣什麽……

立在門口的鄧元初靠著門邊緣,摘下眼鏡,笑著道:“副會長就不必忙活了。他們稍後還有應酬,沒想聽到壓軸戲。”

副會長正摸不清包廂裏奇奇怪怪的氛圍,被鄧元初一說,懂了,不該管。

“你要站,我陪著也無妨。只是站在這裏,擋了後邊的客人不禮貌。”謝騖清輕聲又道。

她沒做聲,在林稚映的目光裏,越過謝騖清身邊朝外走。

謝騖清在她穿過包廂門時,一伸手,親自為何未掀了珠簾。何未往樓下走,均姜抱著披風要追,被謝騖清攔住。他接了披風,披到何未肩上。

何未想,你真是沉得住氣,都不解釋解釋。

他們下樓時,從奉天來的那位將軍公子迎出來:“騖清兄這就走了?”說話間,他終於有機會瞧清楚何未,饒有興致地對她點頭。

何未禮貌笑笑。

“昨夜在北京飯店,讓騖清兄受驚了,”那人輕聲道,“有人讓我帶話,這次原本不是沖著少將軍來的。多有得罪,請少將軍諒解。”

言罷,對方又低聲道:“日後對著這種事,少將軍只管放手,無須護著他們。”

謝騖清似早猜到這番話,回道:“我住北京飯店,此事無人不知,他們在飯店門外動手,讓人死在我眼前,這種事傳出去讓我如何面對南面的人?”

“是他們想簡單了。”對方賠笑。

他道:“你也替我帶句話,在這亂世,今日的余地就是日後的生途。畢竟,誰都不可能一輩子不往南方去。”

那位公子靜了下,低聲道:“一定帶到。”

他為何未戴上了披風的帽子。

為緩和氣氛,那人看向何未,想攀談兩句淡化謝騖清的不快。

“鄙姓鄭,”鄭家公子對何未一笑,道,“方才不識何家航運小主人,是鄭某眼拙了,請二小姐不要放心上。改日我設宴賠罪,還請二小姐賞光。”

“遠客來京,當由我設宴,”何未笑道,“只是宴客講究黃道吉日,待我尋到一個好日子,遞帖子去——”

“六國飯店。” 鄭家公子答。

何未撩起帽子上的一圈狐狸毛,露出眼睛對他一笑,順便仔細記下此人面貌。

謝騖清將手遞過來,何未放下狐狸毛,握住了謝騖清的手。

兩人坐到車後排。

她摘下帽子,謝騖清瞧了她一眼。

“北上前,有人對我說,你是京中待嫁小姐裏最富貴的一個。”他似在玩笑。

何未小聲道:“不敢當。”

謝騖清笑著,揉了揉她腦後的頭發,像對待一個孩子似的。

“替我取一套尋常衣裳送到何二府。”他對前排說。

林驍應了,對車窗外吩咐。

車很快駛離廣德樓。

兩人踏著月色進了何二府,已是午夜。二叔早就在東院休息了。

何知行這一年已不大下床,那日見謝家二小姐是強打了精神,尋常時候,外客已難見他。何未沒讓人打擾二叔,帶他去了西院。

從戲樓回來,兩人交流就少,她拿不準謝騖清是否真要住這裏。原想回家告訴茂叔,加護院的人守著……她坐在書房的坐榻上,見謝騖清靠在椅子裏,翹著二郎腿喝茶,沒來由想到那位會長太太,那雙月牙似的眼睛,著實好看。

何未心裏酸意仍在,見他對那位林四小姐避而不談,更是醋得不行。

她想著想著,想到有關婚後情人的種種軼事。過去京中常有方便門的說法,那些達官貴人的太太若想和情人歡好一夜,便囑馬車去深夜將人拉到宅子裏,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屋子裏巫山雲雨一番……

現在也有前清格格和夫君各過各,在外同軍閥公子做情人。

……

自鳴鐘滴滴噠噠地走著,謝騖清放了茶杯,擡眼看她:“準備幾時睡?”

“等你走了就睡。”她口是心非。

謝騖清被惹得笑了,直視她。

何未被看得心虛,但吃醋是不由人的,他偏偏還不解釋。她從小矮桌下掏出上海和廣州港口的出票記錄,摘下鋼筆的筆帽,開始看起來。

“我須換身衣裳,是到你臥房,還是?”他問。

換衣裳做什麽?她疑惑看他,猜想:“是要換傷藥嗎?”

“算是。”他答得模棱兩可。

何未放下筆,再一次被擔心蓋住了醋意:“來臥房吧。”

她帶謝騖清穿過西次間,推開了臥房的門。

謝騖清叫了林驍進來,帶著簡單的西褲和襯衫進了臥房,換了衣裳。他讓林驍把自己的軍裝給一個身材差不多的副官穿了,坐車回百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