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察塵緣起(3)(第2/3頁)

晚九點有謝老將軍的禁足令,他外甥講過。

年輕人搖頭:“沒回去,人在百花深處。”

說完,年輕軍官小心看何未的面色,低聲又道:“林副官說,何二小姐若方便,去個電話陪他說說話。這不是公子爺的意思,是我們私下裏議的。”

“他是不是回去發火了?”她擔心。

年輕人搖頭:“沒有的。”

“我見他下午打那個人,以為……”

“那是有緣由的。公子爺這個人,笑有笑的緣由,動手有動手的道理。他從不會因生氣做什麽,”年輕人似極崇拜謝騖清,話多說了兩句,“林副官先前就說過,公子爺對他說‘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致戰,一個連私人情緒都戒不掉的將領,難堪大任’。”

他最後道:“我們是覺得,他守了幾小時的趙參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怪可憐的。”

何未輕點頭,要了號碼,囑均姜帶年輕官員到廂房裏等著,她則去了小書房。

她在台燈的光裏,取了聽筒。

“晚上好,請問要哪裏。”聽筒那頭的接線員柔聲問。

“一九二。”

“請您稍等。”

坐榻的矮幾上,放著早晨她翻看的一疊船客名單,她怕看到趙予誠的名字,卷起名單,塞到矮幾下。

聽筒裏,有了電話被提起的回音,連接了另一個空間。

沒人說話。

她想開口,電話那頭林副官先低聲問,人家參謀長親自來了,車在護國寺東巷的胡同口。仍無人出聲,想是他用手勢屏退了副官。

他為什麽不說話?

“為什麽不說話?”略低的聲音問了相似話。

她欲啟口,他又道:“你可以繼續說,但我未必有耐心再聽下去。”

……

看來前一個電話中途斷了,接線員剛好把她的通話接了進去。至今謝騖清都認為她是上一個通話人。

“我是何未。”她輕聲說。

那端像斷線了似的,又沒了回應。

何未怕耽誤他的事,輕聲道:“你如果要和人通話,我先掛斷。我沒要緊事。”

……

“謹行,”他低聲問,“知道你打這個電話嗎?”

他以一句話提醒何未,就算他人在百花深處,電話線路卻連接著不可測的地方,不可避免要受人監聽。

就算她心裏盛了再多話,都要先入戲。

“我與他只是朋友,與你的情誼也一樣,”何未握著聽筒,輕聲道,“為何朋友間通個電話,還須另一人點頭。”

“謹行是個不錯的人,與我不同,”他道,“我給不了你的,他可以。”

“我想要的,你們誰都給不了,”她說完,柔聲問,“今夜能不能不說這個?”

“好,”他順了她的意,“不說。”

何未不由想,謝騖清的這個前緣的身份實在巧妙,求而未得的男女之間如何理不清都不叫人意外。因她是前緣知己,他派軍官去何府不顯突兀,她深夜一通電話不覺過分,日後有需要的話,往來更方便。說不準哪家小姐瞧上他想結交,還要先和她這個紅顏知己攀交。

萬幸她自幼隨二叔行走生意場,在逢場作戲這方面……算是無師自通了。

“這些年走了不少人,習慣了,”他突然說,“安慰的話,從下午到現在也聽了不少,倒不如清凈一會兒舒服。”

她看著茶幾上邊沿的雕花紋路:“我比你年紀小的多,要安慰都是皮毛的話,說不到點子上。就是想……謝謝你的海棠。”

她想表達,那封信那句話已看到了。

“開得好嗎?”他問。

哪裏來得及看,花還在廂房。

“嗯,”她應著,“比我家裏的好。”

“你今夜回飯店嗎?”何未問他。

方才那個年輕軍官說完,她便隱隱擔心,謝老將軍有這個禁令必有緣由。今日見到車站的事後,她再不覺得那是為了怕他風流浪蕩,而是想保他平安。

“這就回去,”他回答,“耽誤了幾分鐘,因方才的電話。”

“那快走吧,不拖著你了。”她忙道。

“不如再拖一會兒,”他說,“難得你給我一個電話。”

她猜,謝騖清不想見守在胡同口處的參謀長。他應有的氣度和涵養在白日用光了,等到了夜裏,還是趙予誠走的第一個夜晚,換成誰都不願去應酬那個元兇。

兩人握著電話,不約而同沉默,呼吸都是內斂、克制的。

“說些話,”他說,“隨便什麽。”

“嗯。”她答應著。

何未想,今日自己在正陽門東站,若是電話裏表現得過於冷靜似乎不妥。她挑揀出能聊的、不怕被人聽的話,輕聲問:“今日……你為什麽打那個人?”

“怎麽?”謝騖清的聲音遠了,含糊不清,像在喝水,“他為難你了。”

“沒有。不過你一走,他讓我勸勸你,看起來是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