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諸神之子(13)

刀疤準備帶小家夥上第三層監獄。

犯人們收到這個消息,不僅花上一整天替姜意眠制作零件,穩穩地將她送上積分榜單第二;

還特意挑出兩個人,一口氣撕掉好幾件囚服,弄來針與線,縫縫補補來回折騰數個回合,才勉為其難地,做出一個相當粗制濫造的小書包。

阿萊說小家夥需要原始自然的東西。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需要,也不必知道。

只要刀疤沒有否認,他們便自顧自通過p97對外傳話,找到為錢賣命的亡命之徒,讓對方主動入獄的同時,想辦法運進一些原始的自然造物即可。

——反正議會為了降低資源消耗,恨不能把全13區丟進監獄裏自相殘殺,向來不幹預這類行為。

於是一天下來,姜意眠共收到八個自然衍生物、不下三十樣怪味零食。連著換洗囚服、犯人們弄來的柔軟毛巾等生活物一起打包,鼓鼓囊囊地,差點把小書包撐壞。

到了晚上,她還收到阿萊的一首歌。

犯人們調侃阿萊為歌唱家。

他有一把微微受潮的吉他,一本辛苦收集來的手抄樂譜。

月光下,阿萊抱著吉他,瞧著樂譜,自彈自唱了一首《燕尾蝶》。

他唱得全情投入。

人造的偽光抵不過發自內心的熱愛,阿萊在沒有星星的夜空下閃閃發光。

不過——

因為阿萊走音太過厲害,幾乎大半首歌都在拼命嘶吼的關系,犯人們不得不堵住耳朵,怒而得出一個結論:阿萊這家夥,才不是因為喜歡唱歌而入獄!絕對是唱得太難聽了才會被舉報啊!!

高歌到深夜,被忍無可忍的刀疤喊停。

阿萊意猶未盡。

犯人們劫後余生。

沒人想回房間,大夥兒索性搬來被子,就地一扔,倒頭大睡。

姜意眠被安排在中心的床位,底下墊三層,身上蓋一層,活像陷進柔軟的雲裏,很快進入夢鄉。

這個夜晚沒人做夢。

她沒有夢到陸堯,他們沒有夢到森林。

月亮降下,太陽升起,安安穩穩一覺到早上八點,洗漱完畢,準備分別。

“刀疤走了沒有關系嗎?”

姜意眠記得,這一層監獄依靠刀疤運轉著新的規則,才有了如此相對友善的一批人。

她有點擔心失去刀疤的第一層,獨眼倒是不以為然,灑脫一笑:“刀疤不會永遠停在監獄。我們心裏都清楚,他遲早會走,所以早就準備好刀疤第二、第三來維持秩序。”

“當然,實在維持不住,那就不維持。我們這些垃圾之所以會在監獄,不正是因為我們反對議會、追求自由麽?”

“再糟糕的自由也是自由,連死亡都是。”

他這麽說著,其他人都露出贊同的表情。

人是一種很復雜的動物。

以道德法律而言,殺人的是壞人,背叛群體的是壞人,監獄裏多數惡徒。

以抽象思維來說,一個願意為自由而死的人,好像壞不到哪裏去。

姜意眠低下眼睫,兩只手背在身後,指尖微動。

綠藤在她指間溫順地交織,純凈的花倏然綻放。

二者相伴相生,纏成一個圓形,就成了花環。

“送給你。”

大約也算一種回禮。

盡管只能回贈這一樣微不足道的小玩意。

姜意眠雙手遞出花環,獨眼眼前一亮,有些受寵若驚地低下頭。

是要放在腦袋上的意思?

本來只想送一個裝飾物的姜意眠,微微踮了腳,放上去。

說老實話,在她看來,面相冷峻的高大犯人與精致的小小花環的搭配,具有強烈的違和感。

可獨眼不這樣認為。

他頂著花環瘋狂炫耀。

犯人們也不這樣認為。

他們被炫得眼紅,紛紛找到姜意眠,支支吾吾也想要一個。

刀疤收拾完東西下來,所見的一幕便是,上百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家夥,排起老長的隊伍。一個個來到小小的女孩面前,深深低下頭顱,猶如某種獸類在進獻忠誠。

阿萊排在末尾。

輪到他的時候,p97已經來到廣場,催促他們離開。

姜意眠只得迅速催生藤蔓,做出一個縮小版的花環,戴在他的手指上。

阿萊看了看人家腦袋上的花環,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雙眼茫然,似乎不理解為什麽自己的禮物格外小。

是能力不夠了嗎?

還是他配不上大個的?他什麽地方做得不好?

直至姜意眠跟著p97走出廣場,身後才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這好像!是!戒指!啊!”

“什麽戒指?”

犯人們不太了解這個詞,模糊覺得是個好東西,不顧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搶。

“滾開啊啊啊,這是我的,是眠眠送我的,戒指!”

是的。

是戒指啊。

姜意眠輕輕笑了一下。

很快,如同冬日裏漫天冰凍之中一閃而過的光,有著令人深深貪戀、卻又難以企及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