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差

“貴妃想要什麽賞?”

康熙架著胳膊笑問。

佟寶珠正站在他面前,幫他系腰帶。兩個人之間,僅隔一小步的距離。溫溫的土質味兒裏混雜著甘甜的麝香,熏得她頭暈。

只好屏著呼吸。

聽到康熙問話,加快了手下的速度。豈料忙中出錯,忘了掛盤龍玉佩。

皇帝是龍體,金貴的很,除了行開枝散葉之事,是不允許觸碰的。不能拉著腰帶掛佩件,只能解開掛上去,再重新把腰帶系上。

這麽一耽擱,佟寶珠實在憋不住氣了,臉扭到一邊直咳,邊咳邊請罪:“……臣妾,臣妾失儀……請皇上責罰……紅雲……”

大宮女紅雲以及另外三名一等宮女,跟容嬤嬤的情況差不多,都是去年跟隨佟寶珠一起入的宮。

長相普通,但人穩重又機靈。

佟寶珠一發話,便知道主子娘娘是什麽意思,搭著手,微低著頭,輕步走了過來。

“貴妃這麽激動。”康熙愉快地笑道。同時對紅雲揚了個手,自己熟練地把玉佩掛好,腰帶系好。

佟寶珠忙不叠地點頭。為了替自己反常的行為打掩護,咳得說話斷斷續續的,還急著答話:“……激動……臣妾有幸服侍皇上激動……聽到有賞,更是激動。”

她這話說的並不算假,不是誰都資格服侍皇帝。一般的嬪妃侍寢時,光溜溜的擡到皇帝的寢宮裏,完事了光溜溜的擡走。

康熙是個勤勉的皇帝,在什麽事上都勤勉。翻位份高的小主牌子時,也偶爾會親自登門,順便的也就過夜了。

但通常都有司寢太監跟著,侍候皇帝穿衣服如行雲流水般嫻熟,不用旁人插手。

今兒這是黃忠的安排,特意把這項美差讓給了貴妃娘娘。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對於佟寶珠來說非但不是美差,還出了岔子。

咳了半天,才恢復。

憋得兩眼淚花,小臉通紅。

康熙想到了一句詩:“芙蓉面,冰雪肌,生來娉婷年已笄。”形容的就是眼前這樣的美人兒。

難得心情好,想逗逗她。

豈料手剛伸出去,還沒碰到臉蛋。佟寶珠就“噔噔噔”後退了兩三步,身子靠在八仙桌沿上。

如果沒有桌子擋,他估計還要再退幾步。

康熙背起手,又笑。

貴妃膽子小啊!怎麽?還以為他擰她的臉以做懲罰呢?他是男人,怎麽會去擰一個小女子。

“臣妾罪該萬死,激動過了頭。”方才咳出來的淚花,“撲簌”滾了下來。

臉上未擦脂粉,十分光滑,淚珠掛不住,掉落在淡青色的綢緞上,迅速暈染開。

康熙以前見到的哭臉都是鼻涕眼淚一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美人兒哭起來就是不一樣,當真是“梨花一枝春帶雨”。不是,是“桃花一枝春帶雨。”

貴妃的臉盤是粉面桃腮。

他覺得自己的念頭有趣極了,朗笑一聲,道:“貴妃好好想想,想要什麽東西,晚上再告訴朕。”

康熙走之後,容嬤嬤趕忙說:“娘娘,晚上千萬不能再讓萬歲爺宿這裏了……”

佟寶珠暗笑,這麽精明的人,還把皇上的話當真啊?

隨便一句話而已。

康熙那是什麽人?智擒權臣、削平三藩、統一台島、驅除沙俄、三征葛爾丹的人,立下了歷史課上劃重點要背的功勞。

會是個隨心用事的人?

昨晚不去儲秀宮,應該是後果在他可控之內;今晚肯定要去的。

昨晚一夜沒睡,實在困極了。佟寶珠打了個哈欠,打斷了容嬤嬤的話:“窗戶打開通通風,把本宮床上的床單被褥全部換掉,熏香換成清水香。”

又轉頭對容嬤嬤說:“本宮困死了,有什麽事,等我睡醒再說。”

這日的早朝上,除了日常的事務之外,重點談論了反賊的事。

吳三桂是死了,他的孫子吳世藩在貴陽繼皇位稱帝。

吳世藩的威望與吳三桂相比差甚遠,攻破長江,是不可能發生的了。

平息叛亂是遲早的事。是以,關於接下來的戰事安排,朝臣們劃分了兩大派。

主戰派提議把吳應熊的兒子和女兒全部斬首示眾,震懾叛軍,以示朝廷平叛的決心。

主和派提議,讓建寧公主寫信給吳世藩,並派人南下招降。這樣能節省軍費不說,還能最大程度的減少人員傷亡。

建寧公主是康熙的姑母。吳應熊是附馬,在吳三桂起兵的當年,他把大兒子吳世藩秘密送出了城,他和他二兒子被康熙下令絞死了。留下了不滿十二歲的一名幼子和三名幼女。

以納蘭明珠為首主戰派和索額圖為首的主和派,身邊各有一幫朝臣支持,雙方僵持不下。

鈕鈷祿氏本來與赫舍裏氏不睦,因著對康熙心有怨意,猶豫了半天,同索額圖站在了一起。

朝堂上下都知道康熙主戰,當初就是年輕的小皇帝力主撤藩,吳三桂才反的。鈕鈷祿氏這麽一站,原本勢眾的主和派,勢力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