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療傷

連祭淡淡地看著裏面的虞思眠。

他不喜歡這樣的存在。

這樣溫暖的畫面也讓他覺得刺眼。

偏偏自己答應過她,放她一條命。

柳大夫一開始緊張無比,甚至連給虞思眠擦藥的手都在顫抖。

對柳大夫而言,眼前的虞思眠是天道的神使,是他不可觸碰,多看一眼都是褻瀆的存在。

而且,她如此美麗,美麗到覺得不像真人,就像城裏那些昂貴無比的琉璃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碰碎一樣。

所以他很緊張,緊張到不停的說話來緩解緊張,沒有想到她一直認真的聽著,總是恰到好處地回應自己,時不時自己不知道接下去怎麽說時,她還會微微擡起眼,對自己一笑,以示鼓勵。

她的笑溫柔又靦腆,雖只是輕輕莞爾,他卻仿佛自己要被融化了一般。

虞思眠看得出柳大夫緊張,她很喜歡寫東西,但平日生活裏話不多,但她善於傾聽,喜歡傾聽,能及時地給對方回應,在他卡殼的時候笑一笑表示鼓勵。

只是他一口一個大人,叫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於是終於找到一個空隙,對柳大夫道:“柳大夫,你別叫我神使大人了,叫我名字吧。”

柳大夫:“這、這怎麽成?”但是想了想他還是紅著臉,“敢問大人芳名。”

這時門外黑暗中的連祭神色淡淡。

“我叫虞思眠。”

連祭嗤了一聲。

連祭這聲輕嗤,打破屋內寧靜的畫面。

虞思眠一轉頭就看到門外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的連祭。

柳大夫看到連祭的一瞬間,就跟看見去而復返的奪命修羅一般,嚇得差點咬到舌頭。

連祭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跨進門檻,一腳把柳大夫從椅子上直接踢了下去,在虞思眠對面懶散地坐下。

摔在地上的柳大夫連痛都不敢喊,本想逃跑,但是也許是這魔王使了什麽妖術,他覺得自己腿軟得都站不起來。

連祭懶得多看柳大夫一眼,只是瞟了一下虞思眠,她淡淡的紅唇微微張開,微微流露出錯愕。

連祭似笑非笑:“不逃?”

虞思眠沒想逃,她知道連祭身體裏的藏著魔的狩獵性,獵物越逃越容易激怒他。

一旁的柳大夫上下牙齒碰撞的聲音吵得他心煩,“吵死了。”他活動了下有些麻木的手指,眼底殺意翻騰,準備讓他徹底安靜,卻又想起答應過這女人放過整個村的人命,心中湧起一陣煩躁。

這時虞思眠看出他眼中的不善,急忙轉移話題,問道:“你冷不冷?”

連祭:“什麽?”

虞思眠發現連祭一身黑色的勁裝已經濕透,地上一灘水漬中溶著鮮紅的血。

明明看起來傷得不輕,但是他除了臉色蒼白如紙外,沒有任何表情,就像血不是他身上流下的一樣,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怪物。

她知道連祭也會痛,他只是忍著痛避免讓敵人看到自己的弱點,忍著忍著就成了習慣。

雖然一開始問他只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但是看他這樣,又有點不忍心。

畢竟其實整個村子,她最熟悉的人,其實是連祭。

畢竟是自己一手塑造,認真寫出來的人物,感覺算半個兒子。

她用溫水化了一勺子蜂蜜,將裝蜂蜜水的竹筒遞在了他正在活動的那只手前, “流那麽多血,還去泡河水,應該很冷吧。”即便是魔,卻也還是血肉之軀。

連祭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除了手指全身都是冰涼的。

只是他從來都是如此,受了傷把血跡洗了就算完事,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冷不冷,也沒人問過他冷不冷。

連祭看著她捏著冒著熱氣水杯的指尖,一根根被燙得有些紅,與那本身的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像漂亮的裝飾品。

他的目光順著她的手指爬到了她的手腕,本是瑩白無暇的手腕上布著一道道青青紫紫的痕跡。

他記得自己是拽過她的手腕,可不記得用了力。

她不習慣連祭的目光,即便看的只是手,她把竹筒擱在桌上,將手藏到袖子中。

連祭挑了下眉,拿起桌上的竹筒,這竹筒根本不燙,就能讓她指尖通紅,就如自己根本沒有使力,她手腕能成那幅模樣。

這天道派來的使者還真是沒用。

他喝了一口杯中虞思眠遞來的水,突然瞳孔震了下。

“這是什麽?”

虞思眠:“這是蜂蜜水,你以前是不是沒有喝過?”連祭在人間的日子很短,而魔域幾乎是寸草不生,自然沒有蜜蜂,沒有蜂蜜。

他擰起了眉頭。

他喝過,但是卻想不起在哪裏喝過,只是入喉的一瞬間覺得非常熟悉。

絲絲清甜在喉嚨中化開,腹中升起了暖意,頓時感到一陣舒服。

虞思眠:“是不是舒服多了?”

連祭放下竹筒,不冷不淡地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