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從上次誤傷了時陌， 淩絕就在一直試圖找到他，可惜一直沒能有什麽成果。

淩絕不想相信時陌已經死了。

他只要想到他可能真的失手殺了那個漂亮的小魔物，他就痛苦萬分。

可他在凡界找不到時陌。在每一個找不到時陌的日夜， 淩絕的痛苦和恐慌就加深一分。

這份愧疚已經成為了淩絕逃不脫甩不掉的噩夢。以至於他開始在深夜無人的時候， 獨自來到鬼界，抱著一點飄渺的希望， 在六道池的附近徘徊。

他無法幹涉時陌的輪回路，但是如果時陌能在他等待的時間恰好經過的話，他或許可以能夠再見他一面。

這概率太小了，每天在六道池重新投胎的魂魄沒有幾千也有上萬。淩絕心知他在做傻事，但是卻又對這樣的自己沒有任何辦法。

所以就連淩絕也沒想到，時陌那張精致的小臉，會突然從水中探出頭來，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

銀發的時陌雖然變了個樣子， 但是淩絕和他對視的一瞬間就知道這就是時陌。

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和他在夜裏不斷夢見的一模一樣， 還是輕而易舉的就能夠讓他心悸不已。

沒有想到的是， 時陌看到了他，也微微瞪圓了眼睛， 叫出了他的名字。“淩絕？”

淩絕渾身一顫。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了。

魂魄是沒有記憶的， 既然時陌認識他， 就證明他沒死。他並沒有真的失手殺死時陌。

時陌看淩絕看見了他就僵在原地，一語不發， 還有些奇怪。

他低頭想了想， 率先問道：“你能殺了我嗎……？”

以前他對冰靈力免疫， 但是現在應該不一樣了。如果淩絕真的想，還是有可能殺死他的吧。

誰知淩絕聽那句話，立刻就臉色發白的搖頭。“對不起， 那天對你出手重了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打你。”

時陌微微一愣。

淩絕竟然會對他道歉。

誰知淩絕隨後還萬般認真的說道：“我寧願自己死也不會再傷害你了。”

即使淩絕現在知道時陌並沒有死，那種親手殺了所愛之人的痛苦仍讓他心有余悸，再也不願去想。

時陌不知淩絕的心思，聽了這話只是越發驚訝。“你在說什麽？可我是魔啊……”

“是啊，你是魔。但那又如何呢？”淩絕苦笑，伸手把時陌拉了上來。“我身為正道修士，難道就真的做的比你好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淩絕此生為了成神，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可謂是算計了千年。他為了修無情道，不僅放棄了自己在凡界的親人，還把自己的親傳弟子都當成了飛升的工具。

結果到頭來，他卻在最後愛上了一個魔物。

淩絕因此怨恨過時陌，他恨時陌勾引了他，恨時陌讓他情不自禁，恨時陌讓他魂牽夢繞。

他恨時陌讓他幾千年的苦修，全部都沒了意義。

但是等到真正失去了時陌的時候，他才能夠在讓人醍醐灌頂的痛苦中無力的認清，他真正恨的只是他自己。

他恨他自己沒能早點明白，他此生最想要的根本不是飛升成神，而是一個他得不到的人。

現在淩絕仔細想來，又覺得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做了太多的孽，天道不可能放過他。時陌的到來只不過是他逃不開的因果。

淩絕可以面對他注定無法飛升的結局，可是他最不放不下的，到底還是這個魔物。

他看著時陌的臉，能想到的就只有後悔。

他此生唯一一次動了情，卻自己把這機會毀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好好的對時陌，不讓景月修帶他走，他們之間的故事會不會不一樣？

“人和魔其實只在一念之間，我還不是傷害了你。”淩絕淺灰色的眼睛裏仿佛凝聚了很多說不出的情緒，又好像什麽都沒有。他沒有再說什麽，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時陌的臉頰。

淩絕的體溫還是偏低，但是時陌被他這樣注視著，卻好像被燙到了一般，輕輕躲開了，“你別這樣……你並沒有傷我啊。”

時陌說完又覺得不太對，想被除掉的話，他可能應該兇一點？

“你要是不殺我，我可能會殺你的。”

淩絕直直的看了他一會，“你想要我死嗎？”

淩絕直接給了時陌一把短劍，讓他握在手裏，然後握著他的手，把劍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要直接刺到心臟裏去，不然我可能死不了。”

時陌嚇了一跳，急忙搖頭，“不不，我不想殺你！你怎麽能這樣對自己。”

淩絕微微一愣。

他其實並不知道時陌會心軟，他還以為所有魔域的魔物來到凡界就是為了制造苦難，他還以為時陌會熱衷於目睹他的痛苦。

時陌竟是比他想的要純善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