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在走出了進行談判的地下賭場之後, 太宰治臉上輕松的笑臉便如同脆玉般破碎、剝裂,露出了冰冷、蒼白的本來面目。

他只像是帶著些惡意般地朝後冷冷投去了一瞥,隨後便壓了壓戴在頭上的圓頂禮帽, 一刻也不耽擱地轉身離開,沿著GPS定位所顯示的位置,在狹長又復雜的小巷中穿梭前行著, 急匆匆地趕往津島憐央的身邊去。

“痛哦。”

在津島憐央如實地這樣告訴了太宰治之後,太宰治便並不打算多留, 打算抱著津島憐央去附近的醫院進行治療。

但津島憐央卻開了口, 要太宰治先把他放下來。

“哥哥,稍微等我一下可以嗎?”

太宰治頓了頓,還是縱容了津島憐央的請求, “當然可以。”

津島憐央並沒有做什麽特別的事情,他只是將先前借來的槍支重新還給了那位身體已經開始漸漸冰涼下來的綁匪, 又小跑著將之前被甩出去的銀白槍支珍惜地撿了回來, 放回到了背著的斜挎包中。

僅僅只是這樣輕微的動作和運動,都讓津島憐央斷骨處的疼痛驟然加劇,他臉色蒼白, 渾身虛汗, 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但臉上卻還帶著那樣一如既往平靜的微笑, 懂事又乖巧地對哥哥說, “已經好了哦,哥哥, 我們可以離開了。”

但江戶川柯南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看著地上身中七彈、臉色青白的死者, 心中明白這個大概率是黑衣組織成員的綁匪也算是死有余辜, 並不值得同情, 但看著津島憐央那樣面容稚嫩的孩子在親手結束掉一個生命之後竟然表現得如此平靜,江戶川柯南的心中蔓延著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復雜心情。

在剛剛太宰治只是碾碎了他的手表發射器的舉動之中,江戶川柯南也稍稍察覺到了一點太宰治並沒有打算要傷害他的意思,見津島憐央也放回了裝有子彈的手槍,只將已經打空了彈匣的小巧槍支撿了回來,他發僵的身體裏便又涓涓湧出了溫熱的勇氣來,讓他冰涼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活了過來。

“津島憐央。”

江戶川柯南這一次,放棄了追問他們的身份,也隱約意識到能跟黑衣組織扯上關系的太宰治的身後是渾濁一片的深水,僅憑自己現在弱小又無助的立場,是完全沒有資格去迫使他說出自己的身份的。

身為偵探,既然無法從當事人的口中撬出真相,那就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去調查、去分析、去思考,從碎片化的證據之中拼湊出完整的真相,用無可辯駁的事實和條理清晰的邏輯去說服所有人,這就是偵探存在的意義。

他開口,是為了問出自己心中那無法解釋的困惑,“你為什麽能這麽平靜地殺死一個人?”

安安靜靜地趴在哥哥肩膀上的、那個柔軟又幼小的孩子怔愣了一下,困惑地擡起了頭,歪了歪腦袋,“我?”

“因為、”在確定了江戶川柯南是朝著自己問的,津島憐央於是朝他笑了,簡單又單純地給出一個聽起來有些荒謬的答案,“因為哥哥說了至少要開三槍啊。”

他沒能理解柯南問話的真意,這樣答非所問地回答了。

“好了。”太宰治輕輕拍了拍津島憐央的腦袋,示意他趴回自己的肩上安靜休息,他又回頭瞥了一眼江戶川柯南,平靜說道,“這種問題對於憐央來說毫無意義。”

“他根本無法理解殺死一個人跟殺死一只小鳥、拔掉一顆雜草有什麽區別。”

他沒將後面的話說出口,但江戶川柯南已經從太宰治的眼中讀出了他的未盡之語。

[你會為了拔掉一顆雜草而產生什麽內心波動嗎?]

太宰治帶著津島憐央去了東京的醫院,但江戶川柯南卻渾渾噩噩地一個人走回了貓咪咖啡館。

在他離開的這幾十分鐘裏,目暮警官早已經帶著警視廳的各位到了現場,正在封鎖現場、搜尋證物,對在場的目擊者正一個一個進行著詢問和排查,因為小孩子太多,現場是一片混亂與嘈雜。

沒有人注意到他。

江戶川柯南遠遠地、在咖啡館外沉默地站了一兩分鐘,而後調整好了心情,去找了目暮警官。

他沒有辦法阻止太宰治和津島憐央的離開,但那邊有一個人死去了的事情他卻不能不說。

目暮警官正跟警察們整理著目前收集到的線索,努力想要從在場的客人和工作人員裏找出嫌疑人,忽然被柯南扯了扯衣角,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神情有些微妙,“又是你啊,柯南……我就說剛才怎麽沒看到你,明明步美他們都在這裏。”

“目暮警官,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剛剛在那邊的小巷子裏發現了一具屍體,你們要快點過去看一下!”

“什麽?”目暮警官有些頭疼了,“又來了一起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