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津島憐央漸漸地跟織田作之助家的五個孩子熟絡起來了。

在太宰治去港口黑手黨上班的時候, 他就會把津島憐央寄養到老板這裏,拜托老板稍稍照看一下,每月按時清付夥食費,此外, 太宰治還會不定時地購買零食、書本和玩具之類地物品帶去給其他孩子, 算是感謝他們願意陪津島憐央一起玩耍。

只要津島憐央能開心就好了。

太宰治是這樣想的, 他有時候臨時起了興致,便會提前翹班跑到老板家裏去接津島憐央,偶爾被酒癮勾的心癢癢了, 便帶著津島憐央跑去lupin酒吧喝酒,完全無視了酒吧門口貼著的[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的警示牌。

也是在lupin酒吧裏, 津島憐央見到了太宰治的為數不多——應該說是僅有兩個的朋友中的另一個,名叫坂口安吾,在港口黑手黨就職、做著情報員工作的年輕社畜。

那一天的天氣不好不壞。

好在直到太宰治和津島憐央抵達酒吧之前,天氣雖然陰沉但也只是停滯在風雨欲來的那朦朧時刻,空氣帶著絲絲涼意, 也不悶濕, 還算是體感舒適的好天氣。

壞在他們剛一踏進酒吧門口,天上黑黢黢的積雨雲就按捺不住暴虐的性情、鋪天蓋地地兜頭往下倒水, 傾盆大雨只一瞬就將他們困在了燈光昏暗又安靜狹窄的酒吧之中。

坂口安吾就是那時候來的。

他是個看起來樣貌清秀、帶著些書生氣的文職人員, 梳著一絲不苟的大背頭,左邊的臉頰上有一顆細痣, 架著圓框眼鏡, 神色疲憊又困頓, 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已經顯眼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 身上一身咖色西裝卻板正又整潔。

坂口安吾腋下夾著一只看上去沉重又厚實的皮包, 一只手拿著濕淋淋的被雨水澆透的黑色長柄傘, 另一只手則撥開了lupin酒吧的門簾走了進來。

他的袖口和褲腳都濕了,沾上了汙濁的泥水,留下了一個個深深淺淺的斑駁印記,坂口安吾緊皺著眉頭,在將長柄傘隨手安置在一旁的傘架之上後,就從口袋中抽出了雪白的手絹,低頭開始擦拭著浸潤著冰涼雨水的地方,嘴中抱怨著,“沒想到半路上會忽然下起大雨來,真是倒黴的天氣。”

“喲,安吾。”

太宰治也才剛到,他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還沒來得及開始點酒水,就見坂口安吾來了,他於是擡起手,笑眯眯地朝好友打了聲招呼。

他旁邊的位置上,被咒術界高層盡心供養著,營養充足、達到了平均身高水平的津島憐央自己爬上了高腳凳,調整了一下姿勢後坐穩了,聽見哥哥在跟誰打著招呼似的,便好奇地探出了腦袋,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珠朝著坂口安吾的方向看去。

用手絹擦拭了半天反倒把衣服弄得越來越臟的坂口安吾放棄了,他最後摘下眼鏡,翻過手絹,用幹凈的那一面抹了抹透明鏡片上沾上的雨珠,便有些粗暴地把手絹塞回了兜裏,有些郁悶地跟太宰治打了招呼,“太宰,你也在啊。”

他沒注意到太宰治身邊的津島憐央,酒吧裏的燈光昏暗又靜謐,桌、椅、吧台、酒杯、調酒師和酒客都拖著纖長的、濃郁的、錯落交織著的黯淡影子,津島憐央的個頭又小小的,坐在太宰治的裏側,被他的影子遮蔽著、保護著,絲毫不顯眼。

“老板,要一杯威士忌。”

坂口安吾敲了敲木質的吧台,熟門熟路地點了單,他松了松襯衫的領口,好讓喘氣能順暢點,又轉頭看向太宰治,問道,“要喝點什麽,今天我請你。”

太宰治也並不推脫,或者說他本來就是那種可以理直氣壯地花別人的錢的人,毫不客氣地開了口,說,“來一杯番茄汁,再來一杯消毒水做基酒的雞尾酒,感謝。”

“都說了沒有那種東西的,想要為難人也要有個度啊。”坂口安吾幾乎是反射性地吐槽道,轉頭對調酒師說,“老板,給他一杯波本就可以了。”

“誒——”太宰治癱倒在了泛著溫潤木質光澤的吧台上,嘀嘀咕咕地抱怨著,“安吾還真是小氣鬼啊,明明說好了要請客的,結果卻不讓我自己點……”

坂口安吾微闔著眼,拉開吧台椅坐到了太宰治的身邊,“就算是任由你點,你想要的那種酒也絕對沒有……”他的話語說到一半,微微卡頓了一下,“太宰,你剛剛是點了兩杯飲品吧,還有誰要來嗎?”

他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沒有哦。”太宰治說道,他用近乎開朗的神情,掐著腰把津島憐央舉了起來,展示給坂口安吾看,“我只是把這孩子帶來了。”

津島憐央眨巴眨巴著眼睛,也用同樣開朗的神情,擡起手跟坂口安吾打了招呼,臉上是天真又爛漫的笑容,“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我的名字是津島憐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