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漿體事件中, 五條悟在跟禪院甚爾的戰鬥之中被一刀捅穿腦袋,連血液都冰冷緩慢了下來,但卻在真正喪失生命體征之前領悟到了反轉術式, 將自己從生死之際拉了回來。

自那之後,五條悟所繼承下來的那需要與六眼配合、需要不斷接受大量信息進行處理提取的無下限術式就可以無時無刻、不需要停歇地運轉著了。

大腦會因為操控咒力的運轉和處理大量六眼接收到的繁雜信息而過熱損傷,但五條悟所領悟到的反轉術式卻又能在下一秒就將大腦治好。

反轉術式和無下限術式就像是無限循環著的兩極一般,在傷害與愈療之中達到了絕對的平衡。

五條悟的實力突破了一個階級,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了起來。

大概就是從那時起,原本總是被捆綁著一起行動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分開了。

咒術界的高層認為讓兩個特級咒術師一起行動實在是太浪費了,更何況五條悟現在所擁有的的實力已經跟夏油傑有了差距,他一個人就足以應對絕大多數的咒靈和意外突發情況,而反轉術式又讓他即使缺少睡眠和休息時間、承擔沉重壓力也能夠保持精力充沛。

五條悟越來越忙,越來越累,仿佛整個日本的一級和特級咒靈都交給了他一個人處理, 夏油傑逐漸變得很少能在學校裏見到他。

明明他們也才剛剛升上高專三年級而已。

咒術高專與普通的高等專門學校不太一樣,擁有著長達五年的漫長學制, 從這一點上來看,三年級應當是還可以忙裏偷閑愉快度過的時光才對。

但無論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都已經整日奔波在出任務的路上和去往下一個任務地點的途中, 像一二年級那樣還能偶爾抽出時間來打遊戲的經歷都已經感覺像是變得泛黃陳舊的相片一樣, 只剩下了朦朧又不真切的記憶, 甚至偶爾會生出“我真的那樣做過嗎”的疑問來。

那些明明形貌醜陋千奇百怪的咒靈, 在重復了上百上千次的祛除行為之後也只漸漸地變得如同路邊的石子一樣平凡無奇、不值一瞥。

或許是因為繁忙到每一次躺倒在床上時都已經疲累到不想思考了, 五條悟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樣不加篩選只一股腦將大堆大堆的任務推到少數幾個強力的咒術師身上的制度有多麽不合理。

畢竟平時光是處理六眼傳遞過來的信息就已經讓他的大腦過負荷到需要反轉術式才能保持正常運轉了,在難得的休息時間五條悟才懶得思考這些問題呢。

既然已經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頂端的暴力, 連處理問題的方式都可以變得簡單快捷起來的話, 又何必自找煩惱呢?

但夏油傑跟五條悟不一樣, 他本身就是心思細膩又容易過度思考的性格, 尤其是最近,有一個跟他們比較親近的二年級學弟因為再一次報錯了級別的咒靈情報而意外犧牲在了任務中後,遲遲未能從二年級時護送星漿體失敗的陰郁之中走出來的夏油傑甚至有那麽一刻,思想陰暗地滑向了極端,心中騰升起了暴虐而狠厲的想法。

咒靈就如同田地裏的雜草一般永遠祛除了又生長,殺死了又復活,源源不斷地自非術師的負面情緒之中誕生,是多余的廢品,是無用的累贅。

如果能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咒靈誕生就好了。

那樣的話就不會再有咒術師的存在,不會再有充滿了傷痛的戰鬥,也不會再有只讓人悲傷的犧牲。

但即使有了這樣強烈的願望,夏油傑在從那一時的激憤之中脫離出來之後,心中便又只剩下了空蕩蕩的茫然。

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咒靈誕生這種事情根本就是無法實現的悖論。

咒靈本就是人類的附屬品,是人類負面情緒的集合。

除非將所有會無意識間將咒力溢散出去的非術師殺光,否則這種願望就只是滑稽的空想而已。

[……殺光。]

在後輩本可以避免的犧牲面前,夏油傑想著的不是[窗]的失職,不是任務情報的錯誤,也不是現在制度的不合理,他的目光越過了所有紮根於地面的枯木,高高地望向了天際炙熱灼燒著的火球。

或許是因為天性中的偏激,或許是因為難以下咽的咒靈球,或許是因為太過繁重的任務,或許是漸漸疏遠的摯友。

在[殺光非術師]這一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夏油傑竟然真的考慮過要怎樣做才能實現這一願景。

[不對。]

[不行。]

心中湧動著難以排解的憂郁的咒術師驟然清醒了過來,拼命否認著那樣陰暗又瘋狂的自己。

[咒術師是為了保護非術師才誕生的,這樣的想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要保護弱者,要保護非術師,因為……]

在不停給自己施加著壓力,不停給自己灌輸著正論的咒術師卡殼了一瞬,從前那些炙熱又孤勇的信念像是被從他的腦海之中抹除了一般怎麽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