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籠絡

一句無論放在何處都濃情蜜意的話,竺軼聞言竟然有一刻緊張得像是被魚餌釣住的魚,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份是否就這樣被簡單的揭穿了。

他眼底似有駝雲茫茫,片刻被亂雨打散。

祿起即使身居某個教會高位,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一句不是揭穿,而是試探。

“信仰可以指引迷航,我有什麽能指引你的。”竺軼的睫毛抖動了一下,把陽光的金色碎屑灑在臉上。

“信仰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祿起說,“我要的不是指引,而是消減恐懼。”

“你也會害怕?”竺軼想象不出祿起恐懼的模樣,這個人似乎只有讓別人恐懼的本事。

“你覺得人最害怕什麽?”祿起不答,反而問他。

“人……”竺軼回憶起信徒的聲音,如果說他們害怕什麽,無外乎都和時間有關。

時間帶來的別離,時間帶來的割裂,時間帶來的死亡。

人一生下來就開始和時間賽跑,然而最終會被時間追上腳步。

“大約是時間流逝吧。”竺軼說。

“我不害怕流逝。”祿起說,“下潛到深海時,人們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樣切黑暗的風景,水流還在不停地上行,潛水者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終點。這個過程會讓人以為自己將會在虛無中度過永遠。我害怕的是這種永恒。”

竺軼知道祿起只是用深海類比心理,但聽到這個詞時,他心中不由地一跳,總覺得祿起意有所指。

“等你潛到水底時,不就已經脫離那種感覺了嗎?”竺軼說,“你所看到的永恒並不是永恒。”

“神所看到的時間也並非是時間。”祿起回答。

竺軼聞言心中有些詫異,在神的角度下,時間的概念和人眼中的全然不同。祿起的話反而更接近於神的角度。

“不愧是擁有如此醇厚信仰之力的狂信徒,連思維都在追求被神袛聆聽的過程中發生了轉變。”竺軼暗想著。

“那麽我對你打破這種永恒有什麽幫助嗎?”他接著問。

“大概是我停留在永恒中的意義吧。”祿起微笑著說。

祿起的話在竺軼看來,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祿起具備的信仰之力就代表著他其實是一個教派主教級的人物,即便是他本身有著這樣的困惑,他所信仰的神袛就已經能夠給他答案。

竺軼也並不認為祿起就是自己的信徒,因為他一次都沒有聽到過祿起的祈禱。

竺軼對祿起究竟信仰何方神聖抓耳撓腮地好奇,但是祿起從來沒有透露出自己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包括剛才對方也將話題轉移到了他身上,以至於沒辦法繼續跟著這個話題往下問。

總不能表示自己察覺了他身上的信仰之力,所以才感到好奇吧。

竺軼的小算盤打翻後,泄氣蓋過了心中最初的那點悸動。

“兩位的午餐,請慢用。”服務員端著餐盤從餐廳裏走出來,把午餐放到他們面前。

這時周圍的人已經稀稀拉拉地多了起來,期間有好幾人結伴進了餐廳。

隔壁的黑啤酒館也有人開始進出,但是比起餐廳,作為夜間專利的酒館還沒有正式營業。

有幾人來到酒館門口,把外面曬著的軟裝飾收起來,有說有笑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祿起見竺軼一直盯著酒館的方向,於是問他在看什麽。

“這些人看上去是主播吧?”竺軼知道祿起應該清楚黑啤酒館的內幕。

“這家店本身就是主播開的。”祿起說,“店面是鷹坊的公會會長賀飛鷹名下。主要是供工會之間信息、道具販賣。”

竺軼點點頭,怪不得上次在酒館裏碰到前海,對方一副主人的樣子。

這時隔壁的大門打開了,有人從裏面搬了一塊提示板出來,上面寫著——夏日遊園會,單人評選,歡迎報名。

搬提示板的是一個留著寸頭,穿著紅色運動背心和短褲的男生。他放下板子調整了位置,正要重新進去,突然一眼掃到了坐在花圃旁的兩人。

他繞過花圃走到兩人的桌子旁:“竺軼!我終於見到真人了。”

竺軼打量他半晌:“你是誰?”

寸頭男生一副被打擊到的樣子:“原來你不認識我啊。”

祿起這時候開口了:“鷹坊的武刖。”

武刖聞言自豪地補充道:“我是勇者小隊的武刖,叫我小武就行。”

“哦,原來你和前海是一起的。”竺軼想起了五次三番出現在他們面前刷存在感的前海說。

“你知道我們海隊啊。”小武說,“他十分關注你哦。”

“是嗎?”竺軼說,“下次可以讓他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嗎?”

小武第一次聽到有人嫌棄前海,頓時震驚地問:“為什麽?”

竺軼回答:“瘆得慌。”

小武如鯁在喉,一時不知道是告訴隊友們這個笑話一起爆笑,還是應該在外人面前為自己的隊長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