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 演戲 這還帶碰瓷的?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紀雨寧一時也有點六神無主,可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穩下來,大聲道:“護駕!”

一壁扭頭望向皇帝, 那支流矢不偏不倚落在他箭頭, 楚珩臉色發白, 指縫間滲出鮮血來——為了準頭,箭頭做得極短, 舍棄了力道,想來傷勢不重, 但不知是否淬過毒的。

無論如何不能讓傷情外泄,以免朝中動蕩。紀雨寧當機立斷, 用長長的裙擺遮擋住皇帝身形,一面著人將嬌嬌兒抱起來,快速撤退。

周歲宴自然辦不下去了,客人們也被郭勝等內侍禮貌請回。石景蘭站在人堆裏,翹首以盼,只是望不到頭——到底中了還是沒中?以皇帝的脾氣, 若當真無事, 必定會談笑風生繼續下去,不會被區區幾名刺客嚇倒;換言之, 便是支持不住了。

熙熙攘攘間,有人抽空將一封短箋塞入她手心裏,石景蘭不著痕跡納入袖中, 她再想不到這件事能辦得如此圓滿,眾藩王想必是籌至爛熟的,臥薪嘗膽,方得今日。

可憐紀雨寧剛死了前夫, 恐怕還得再死一任丈夫,石景蘭想到此處,幾乎縱聲大笑。她不敢逗留,趁著場面尚在騷亂之際,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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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雨寧有心看看皇帝傷情,然而此刻實在千頭萬緒,她只能顧全大局,一面著人安撫前來赴宴的宗親大臣,一面親身去慈安宮看望石太後——石太後在得知皇帝遇襲的那刻就幾乎暈倒了,她上年紀的人本就受不得刺激,何況這樣的事百年也難遇上一回,他們怎麽敢!

紀雨寧雖亦猜到是諸位藩王做的手腳,奈何沒有確實的證據,亦不能一一查證,且那混在禦林軍中的刺客不久便已服毒自盡,可見是安排好的死士,只圖一搏,未留後路。

承乾宮中,太醫來來往往,見面卻俱是搖頭。楚玨是最早來探視的那個,目睹此情此景,由衷生出股哀戚之感,若非真的傷勢劇烈,哪用得著將整個太醫院請來?

原本準備了滿眶的眼淚,及至進裏頭一瞧,皇帝正悠閑窩在床頭啃著一只梨,楚玨的淚水硬生生就給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滿臉驚疑,“皇兄,你……”

楚珩從胸口扯出一塊護心鏡來,卻原來他早有準備,箭頭將將擦著鏡邊過去,僅僅擦破了點皮,雖然確是浸了藥的,但中毒不深,將息幾天就沒事了。

“那您還把太醫院都召來?”看外邊陣仗,楚玨險些還以為皇帝要殯天了——那他跟景秀不就得守三年國孝?婚事也辦不成了,想想就夠倒黴。

皇帝輕輕踹了他一腳,這沒良心的小子!一面沒好氣道:“你以為朕願意躺著?不如此,怎能引蛇出洞?”

楚玨總算悟出點玄機,“皇兄的意思,是要削藩?”

皇帝頷首,“正是。”

從太-祖皇帝定下分封的規矩以來,他眼看著那些藩王如何休養生息、發展壯大,當初固然發揮了些作用,可隨著屬國國力愈強,卻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煩,終有一日會惹出亂子。從前他不著急,是因為孑然一身,無需顧慮,可如今嬌嬌兒出世,他心裏被溫情占滿,也愈發感到處理這些隱患的嚴重性——他想留給紀雨寧母子的,是一個太平天下,這樣,即便哪天他遭逢不測,紀雨寧也不至於受人轄制。

何況,他的兄弟們也已然蠢蠢欲動了。上回嬌嬌兒的滿月宴,皇帝就察覺這些人不懷好意——當初都以為他子嗣犯難,想不到這麽快就有了繼承人,自然看不入眼,個個都想取而代之。何況嬌嬌兒年紀尚小,便是再過個幾年,也還是髫齡稚童,不趁此時下手,等新君坐大便來不及了。

“只是朕亦料想不到,他們連一年都等不及。”楚珩冷笑道,刺客的安排雖不在他意料之中,他卻早有提防,若非這面銅鏡在,此刻恐怕早已成了箭下亡魂了,到時候孤兒寡婦豈非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楚玨想到那般光景,亦難免心生惻然,當即踴躍地道:“皇兄,若有能幫得上的,您盡管吩咐。”

楚珩就等著這句話呢,當下命他附耳過去,低低交代了幾句。

楚玨喏喏點頭,他在京中人緣雖然不廣,但卻是與皇宮走得最近的一個,那些人要打聽消息,必來找他,屆時,便可伺機而動。

“只是,”楚玨猶疑道,“連皇嫂也要瞞著麽?”

皇帝的意思是對外稱病,營造一種命不久矣的假象,把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悉數釣出來。可是紀雨寧……她本是至情至性之人,聽聞此噩耗,豈不得肝腸寸斷?

楚珩苦笑了一下,“正因她太重情義,朕才不能讓她走漏消息,牽一發而動全身,你我都擔待不起。”

楚玨知曉茲事體大,只得應允。兄弟倆密密商量了幾句,他方起身告辭,出門時,楚玨恰到好處的露出些哀戚,一副悲傷過度又強打起精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