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朵

維納斯從201出來後,默默取消近期所有旅遊計劃,並決定最好連小區樓下都不去,將死宅進行到底——為了生命安全考慮。

202室內,仍舊坐在沙發上的謝必安和範無救,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之前謝必安遭範無救拒絕,讓他顏面掃地,兩人返程路上幾乎沒有說過話。以謝必安的個性,哪怕身中金箭,再倒貼也是犯賤。就算仍然愛著,也不會再做出折辱自己的事。

過了幾分鐘,謝必安起身進入自己房間,淡淡留下一句:“以後我回自己房間睡,不會再纏著你。”

範無救直起身,攥著褲子的手松了又緊,最後又松開,身子傾頹下來。

就這樣結束了嗎?

鬧成那個樣子,再睡在一張床上,確實也不合適。

範無救有些自嘲地想,就當是做了一場美夢,現在夢該醒了。

晚上他在自己臥室睡覺,上了床,下意識就睡到左側,給右側空出一個位置。

範無救以前獨自睡覺的時候睡相很霸道,一個人橫占整張床。後來謝必安強行和他睡一張床,他也習慣了給身邊留個位置,晚上側身抱著謝必安睡。

起初身旁突然多出一個人,他會失眠,生怕自己把謝必安磕著碰著。後來習慣了,就抱著人睡得香甜,連夢都是色彩繽紛的。兜兜轉轉,現在回到原點,身邊沒人了,他又失眠了。心裏空蕩蕩的,腦海裏不斷浮現起那晚謝必安紅了的眼眶,委屈的詰問,越想心越抽疼。

從前不曾擁有過,他都不知道原來失去謝必安,心會空出這麽一大塊。

範無救望著天花板發了半天呆,仍然沒有半點睡意,他心煩意亂地披上衣服,打算去煙落酒吧再借酒消愁一回。

老白不喜歡酒,他就也不飲酒,可惜這次的煩心事,靠他自己是壓不下去了。

範無救無聲走出201,路過客廳時一點兒動靜都沒制造出來,免得吵到謝必安。他關上門,發現202內傳出電視機的聲音,丘比特這時候還在看動畫片。

範無救正準備下樓,202的門忽然開了,維納斯抱臂看著他:“要進來喝一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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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室內,客廳。

維納斯將一杯葡萄酒給範無救滿上:“酒神狄俄尼索斯釀的葡萄酒,整個奧林匹斯山的神祇想喝都喝不到。我這兒多得實在喝不完,今天就便宜你了。”

範無救問:“為什麽你多得喝不完?”

維納斯道:“他是我之前的情人,在一起的時候送了我整個酒窖。”

範無救舉起酒杯飲酒:“他是丘比特的父親?”當了一段時間的鄰居,他已經能夠接受希臘神可以男男生子這種事。

“當然不是,時間對不上。我也不知道丘比特的父親是誰。”維納斯掰著手指數了數,“那段時間我和阿多尼斯……”他頓了頓,然後繼續數下去,“赫菲斯托斯、阿瑞斯、赫爾墨斯都有過關系……”

範無救一口酒噴出來:“噗——”

他擦了擦嘴唇:“抱歉,失禮了。”

維納斯看著他,直言不諱:“所以我很不明白,上床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一件事,為什麽你和白無常遲遲不成呢?”

到底還缺了什麽因素呢?論內部因素,他們已經兩情相悅,只差挑明。論外部因素,愛情金箭已經幫他們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這對竟然還保持著純潔關系,而且感覺相處模式更疏離了。

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維納斯百思不得其解。身為愛神,他很想把這個愛情問題研究透徹。

範無救面色驟然一紅。

要不是他現在嘴裏沒酒,這會兒恐怕得再噴一次。

西方的愛神也太奔放了。

範無救問:“我想問,你愛他們嗎?”

範無救覺得,只有兩情相悅之人才能做最親密的事,若有子嗣,那也一定是愛情結晶。可維納斯好像並不是這樣,他甚至因為腳踩多只船而不能確定孩子他爹是哪位。

“我當然愛他們。”維納斯理所當然道,“我愛他們每一個。我能擁有一整座花園的玫瑰,為什麽要只摘一朵呢?”

範無救委婉道:“這樣不會不太道德嗎?”

“哪裏不道德了?我情人無數,他們也情人無數,我們互相都是對方摘的無數朵玫瑰之一,為聞到一時芬芳而愉悅,可都不會為此停留,總會奔向下一朵。”維納斯顯然並不在意。

懂了,海王遇海王,比比誰更浪,只要全都渣,就不受情傷。

範無救覺得自己好像是理解了,但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像他這種專心愛了謝必安一千年,生前死後都未曾改變的癡情人,是注定理解不了維納斯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愛情的。那似乎沒有愛,只是欲。

他搖了搖頭:“所以你有無數情人,但沒有一個愛人。你從一開始就遇到一座成熟盛放的玫瑰花園,可以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為任何一朵花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