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牽手

隨著劇情的推進,電影漸漸進入尾聲,進入最後的揭秘環節。

五名遊客已經全部命喪黃泉,死狀各有各的淒慘。這時兇宅裏突然出現煙霧彌漫,從中走出一黑一白兩名鬼差,頭戴高帽,手執鎖鏈,是非常經典的無常形象。

百無聊賴的謝必安精神一振,離開範無救的懷抱,正襟危坐起來。

範無救暗自可惜沒抱得更久一些,但當下也被屏幕吸引去了注意力。

本以為電影裏只有女鬼一只厲鬼,沒想到結局還出現了鬼差,這算不算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看著人類扮演自己,未嘗不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電影裏煙霧散去,黑白無常的熒幕形象映入所有觀眾眼簾。只見白無常面色慘白,笑容陰森,長舌吐到地面。黑無常皮膚黝黑,不苟言笑,看上去比身旁的白無常還要矮一個頭。

謝必安:“……”

範無救:“……”

他們拒絕承認電影裏那兩冒牌貨演的是自己。

謝必安輕聲:“你怎麽這麽矮?”明明老黑比他還略高一些。

範無救低語:“你笑得也忒瘆人。”明明老白笑起來很如沐春風。

謝必安蹙眉:“我也不是時時都吐那麽長的舌頭。”他很在意形象的好麽?

範無救嘆息:“我也沒有皮膚黑如煤炭。”他是沒有老白皮膚白皙,但也絕對黑不到這個份上。

兩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冷哼:“名不副實,爛片。”

凡人到底沒有真正見過鬼神,見過他們的都死了。因而他們在人間的形象,全憑世人想象。既然是天馬行空,那離譜到怎樣的份上都說得過去。

都是凡人的錯,也不把他們想象得好看些。

電影裏的黑白無常現身,將五名遊客的亡魂與怨念化身的女鬼一並帶入地府,送到閻羅殿,交予閻王審判。

看到閻王出場的一瞬間,謝必安和範無救都感到一陣詭異的平衡。

因為電影裏的閻王形象,是個虎目圓睜、絡腮胡濃密的中年大漢。

謝必安和範無救想到地府中華貴典雅、光風霽月的閻羅王:“……”

閻王殿下,慘還是您慘。凡人對您的想象,實在是突破我們的想象。

大熒幕裏,中年形象的閻王已經將亡魂生前罪狀一一讀出,對他們降下審判。

一樁聳人聽聞的舊事被牽扯出來,在閻羅殿前無所遁形。

原來這五名遊客生前都不是什麽好人,都曾做過虧心事。其中一位有權有勢之人自己不舉,又有變態癖好,猥褻了一名女童,將人折磨死後,給錢吩咐四個混混處理掉。四個混混拿錢辦事,毀屍滅跡,喪盡天良。多年後權貴升官發財愈發顯赫,混混拿了那筆錢過得有滋有潤,誰也不記得那個無辜慘死的女童冤魂。

除了女童的母親,也就是電影中的女鬼。

她是個單親母親,女兒就是她的全部。女兒死後,她精神狀態日益癲狂,一心只想找到殺害女兒的兇手,讓他們殺人償命。機緣巧合之下,她發現當年發生的真相,奈何證據已被掩埋,人亦鬥不過權勢。百般求助無門之下,她絕望自盡,化為厲鬼,於兇宅之中向那五人索命。

閻王講述完這幾人的罪過,就罰那五個罪惡的靈魂打入地獄受苦。女鬼怨恨消弭,重獲投胎機會,來世與女兒仍為母子。她和女兒的亡魂手牽著手,一起墜入輪回。

電影到這裏已經圓滿,講的似乎是個“人世不公,地獄難逃”的故事。告誡人們即便逃過人間的法律制裁,到了地府仍有公理審判,平生不做虧心事,不然因果報應都會遲早到來。

電影卻還沒結束。

母女倆手牽手跳入輪回,畫面一轉,是一家醫院。然而並不是婦產科裏迎接新生命的場景,更像一座精神病院。

女人抱著一個布娃娃,一聲聲喚著女兒的名字,為她哼唱搖籃曲。

——女兒死後,她確實瘋了,這位堅毅的母親卻沒尋死。她籌劃多年,親手手刃五名仇人,隨後以殺人罪被判死刑,又因精神病進入精神病院度過余生。所謂的兇宅厲鬼索命,都是她腦海中的想象。她日思夜想著折磨仇人的畫面,也期盼著那些人的罪行昭告天下,她要人知道他們曾是加害者,而不只是受害者。

她成功了。她的報復牽扯出那樁陳年往事,她的女兒得到了公道。而她徹底成為一個瘋女人,抱著布娃娃,在對女兒的思念中了此殘生。

在女人輕輕哼唱的搖籃曲中,電影徹底落幕。影院的燈光打開,觀眾起身離席,嘴裏還在討論著什麽。

“母女倆真是太可憐了,戀童癖都去死啊!”

“這個結局看得我好致郁啊,我將用我的一生去治愈這兩小時。”

“結局還好吧?又是精神病,早猜到了。國產恐怖片就沒有新套路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