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京

每次都是這樣, 沈辭就只會用“請陛下降罪”和“賜臣死罪”這種話來對付他。

別人都是“陛下息怒”,沈辭卻從來不怕他生氣,難道是真覺得他不會殺他的先生嗎?

還是說…

沈辭就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不, 不可能。

沈辭既然膽敢狠心殺了慶德皇帝,又軟禁他這麽多年,絕對不可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他還沒有徹底掌控大楚呢。

楚閬看著沈辭一半清明一半醉迷,終是嘆了一口氣:“先生說的哪裏話, 朕怎麽會忍心弑師呢?”

“嗯…”沈辭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見楚閬的話,一頭就要栽倒。

楚閬連忙將人扶住,拉進了自己懷裏。

馬車逐漸停穩, 楚閬見沈辭已然醉得昏睡了過去,只得將人抄起抱著下了馬車,又一路走進國師府,將沈辭輕輕放在床榻上。

他看著沈辭安靜沉睡的模樣, 與平日裏淡漠的樣子不同,少了那禮周周的疏離,少了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 微醺的臉頰像是熟了的梅子, 唾手可擷。

臘月的天越來越冷, 沈辭雖然貴為國師,府中卻是燒不起地龍的, 唯有皇宮才有,只是炭火又會讓沈辭咳嗽。

楚閬看著沈辭微微瑟縮的模樣,脫了自己的外袍上了沈辭的床榻,他將沈辭攬在懷裏,蓋上被子依偎著取暖。

第二日沈辭醒過來時只覺得一陣頭疼, 心道林禹的烈酒也太猛了一些,他真的不過是輕輕抿了一口,竟然醉成這個樣子。

他擡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剛想撐起身,卻發覺自己動不了。

沈辭勉強睜眼,擡眸望去便對上楚閬那雙含笑的眼眸。

沈辭瞬間回憶了一下,依稀記得昨日是楚閬帶他回來的,怎麽帶著帶著,跑到他床榻上來了?

楚閬在沈辭希冀的目光中開口:“原來先生喝醉了竟是如此可愛,昨天夜裏竟還纏著朕不放,像個小孩子似的。”

沈辭聞言,皺了皺眉:“陛下莫要胡言亂語。”

楚閬順著沈辭的掙紮松開他:“朕從不說謊。”

沈辭如願坐起身子,並不相信楚閬的話,他的目光望向院子外邊。

再有兩日便是祭天大典了,林禹打算在祭天大典逼宮,只等一切準備就緒,一切都與沈辭預料的半分不差。

他這般模樣落在楚閬眼中,令楚閬眸色微沉。

沈辭已經好幾次在他面前眺望遠方,他迎著光,晨曦打在他白玉般的臉上,顯得十分通透,只是那神情分明在想著別的什麽事。

就仿佛,即將離他遠去。

楚閬心裏又是一慌,他擡手捏住沈辭的下頜,將人轉過臉來與自己對視。

沈辭覺得莫名其妙:“?”

楚閬道:“先生,再過兩日便是祭天大典,先生的國師袍舊了,朕早些時日命人重新制了一身,辛苦先生在祭天大典上為大楚祈福。”

沈辭定定望著楚閬,小皇帝又哪裏知道,祭天大典上,注定見不到國師沈辭了。

他只得道:“多謝陛下。”

房門被人叩了兩聲,楚閬還沒說話,那人已經將門推開了。

來人正是莫棋:“阿辭啊,祭天大典我也要去玩,你…”

他話說了一半看清楚裏面的情形後僵在原地。

沈辭和大楚天子竟然坐在同一張床上,身上蓋著同一張被褥,這模樣要多令人遐想就有多令人遐想。

莫棋緩了緩,朝門口退了出去:“你們繼續…”

還十分貼心地關上了門。

楚閬知道沈辭似乎有推拒祭天大典的意思,命令道:“先生,祭天大典祈福之人只能是先生,不能是別人,先生若是找莫棋代為祭天,朕定會定莫棋一個欺瞞之罪。”

沈辭本沒有這麽想,只是聽楚閬如此說,問道:“陛下為何一定要臣舉行這祭天大典?”

他有些明知故問了,楚閬自然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能夠在祭天大典一箭射殺他。

楚閬自然不會同他說實話:“唯有國師祈福,大楚才能被上蒼庇佑,來年才能風調雨順。”

沈辭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兩日的時間匆匆而逝,眨眼間便是祭天大典的前一夜。

楚閬大抵也是在做什麽準備,比如殺沈辭,一直沒有再駕臨國師府。

沈辭倒也樂得清凈,他披著羊毛領的松鶴長鬥篷站在院子裏,上空繁星如許,竟然比之前的任何一個夜晚都要多,且都要亮,明月高高掛起,皎潔如白玉盤,這滿天夜色仿佛在提前慶祝他即將到手的自由。

莫棋不知道是被什麽吵醒還是也根本沒睡,他打開房門便看見沈辭站在院子裏望著漫天繁星出神。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沈辭身後,涼涼道:“這兩天我在京都逛了個遍,也聽到了很多東西,世人都傳大楚國師沈辭是個佞臣,殺了自己的恩人慶德皇帝不說,還妄圖掌控皇室,操/控傀儡皇帝,就差自己上去坐上龍椅榮登大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