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甚爾(第2/2頁)

甚爾看起來其實沒有什麽異樣,還是一副很欠揍的模樣,唇角的疤直直豎下,只為他英俊的面容添了絲戾氣。

對女性來說,甚爾應該是很有魅力的。比如現在,他靜靜坐在月光裏,指間夾著他的煙,眼神冷淡,生人勿近,有一種脫離於人間煙火的吸引力。

但佐助的直覺告訴他,甚爾在難過,甚至是在痛苦。

他猶豫地走了過去,先是將那兩個快要掉下的瓶子扶了起來,然後走向甚爾,伸出手對他說:

“別抽了,你這樣會把惠吵醒。”

“惠?啊,怎麽嬌氣得像個女孩一樣。”男人皺了皺眉,還是依言把煙掐了,他也不起身,坐在地上就能與佐助平視。

他眼裏什麽都沒有,空得讓佐助都疑惑。

“……你在想什麽嗎。”

在想某個人嗎?在想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嗎?他也有無法停止思念的人與不願回憶的曾經,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隱疾,在每個夜晚反復發痛,腫脹,哪怕在心裏面痛得快要死掉了,也沒辦法與外人說一句。

因為這種痛苦是私人的。

佐助著實不想管這閑事,但甚爾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孤獨,他整個人都被困在了痛苦的深處,難以自我掙脫,只是在用一副堅硬的外殼來掩飾罷了。

這讓佐助想到了自己。

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心理,他還是問了問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破事。

甚爾不回答他,他看了看自己幼小的孩子,又看了看他空蕩蕩的左邊袖管,突然沒頭沒尾地說:

“她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跟我哭了。”

“…什麽?”

然後佐助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極寬厚,能把他整個人從頭到尾籠罩下來,臂膀松松地攬著他,一身的煙草味。

小小的孩子,這麽柔軟,在沒看見的地方莫名其妙地長大了,變成能照顧自己的模樣了。

是他和她的小孩。

佐助沒有咒力,以後該怎麽辦呢。甚爾突然想。

惠有術式,總歸有地方可以去,但佐助該怎麽辦呢?沒有術式的話,不進去那個世界就好了,但是也沒有左手,以後會被欺負的吧。

他放空思緒,不著邊際地想,一邊想著,一邊按了按自己懷裏人的頭。

圓圓的,毛茸茸的,感覺比一只小貓還要弱小。

怎麽會這麽弱?這麽弱的話,以後要怎麽自己生活下去呢。

佐助幾乎是被碰到的那一瞬間就僵硬了,很不適應地掙紮起來。說到底,甚爾對他來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出於這還算是他父親的心理,他能出來看看他就不錯了,這男人做什麽還要抱他?

“別動。”

有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這個人難過得要死掉了,佐助的直覺這麽告訴他。於是他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呆著不動了。

……權當是履行禪院佐助的職責吧。

甚爾好像只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好使的架子,把自己掛在了佐助身上,然後就定住了。

他真的很壯,一身無處可使的腱子肉,厚得像只熊,正好是早春天,甚爾的身體很溫暖,於是佐助不自覺地就往他懷抱裏靠了靠。

他正好貼近了離甚爾心臟最近的位置,熾熱的體溫傳遞過來,春寒似乎都被驅散了。

砰砰,砰砰。

甚爾的心跳聲很有力,散發著勃勃的生命氣息,讓人聽著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對生存充滿期盼的人。

但甚爾卻對活著沒興趣。佐助對這巧合幾乎要感到好笑了,一個家裏才三個人,兩個都沒什麽活著的欲望,真是辛苦惠不僅要照顧自己還要管他們兩個。

男人把頭靠在他稚嫩的肩上,溫熱的呼吸也全打在佐助肩頸上,他靜靜感受這呼吸,還在想:

甚爾到底是在想什麽,才會這麽難過呢?

連他的呼吸,都讓人感到了痛苦。

佐助畢竟現在還是個孩子,深更半夜,甚爾的懷抱又溫暖,他很快有了一絲困意。

意識逐漸朦朧,在現實與夢境的邊緣,佐助最後聽到甚爾說:

“我很想你。”

“對不起。”

等第二天天明時,佐助才醒了過來,他與惠一起躺在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抱回來的。

惠比他早醒一點,揉著眼睛爬了起來。

甚爾就坐在他們的床邊。

惠很明顯被這男人嚇到了,他愣愣地睜大他那雙與甚爾如出一轍的綠眼睛,呆呆地問:“甚爾,你什麽時候…”

男人打斷了他。

他抽出一根煙,“啪”地將它點燃,深吸了一口之後與他們說:

“我要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