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薩菲爾伯爵‘死了’!

那麽,按照約定,接下來就該輪到德萊塞爾大人上台表演了。

在“表演”的前一夜,這位備受命運摧殘的老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黑暗裏。

他的靈魂在復仇火焰中熬煎,他的淚水已經流至幹涸,他曾經的信仰更是早就破碎不堪。他能感覺到自己對這醜惡的人世間滿懷怨恨,迫不及待地想毀滅一切,卻又悲哀而清醒地知道,行將就木的身體已經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但有一樁事……

——我還是能做的!

第二天,德萊塞爾大人便走出了家門。

他的臉像是打過蠟一般蒼白和僵硬,又穿了一身於當下而言,較為落伍的禮服,還戴上了老式的假發,整體風格既像是夢回四十年前,又像是一個古舊死人重回人間。

朝堂上的臣子們,連同禦座之上的理查德國王,具都目瞪口呆地盯著這位突然出現的老大人。

在此之前,他們還在談論薩菲爾伯爵的死亡,因為這位伯爵死得實在太突然,使得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同情之余,總有一種仿佛還在做夢的感覺……

恰在這時,德萊塞爾大人緩慢地走了進來。

理查德國王很是愕然地望著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著:“我的天,今天見鬼的是個什麽好日子!竟讓這個討人厭的老家夥又出來了!”

其時,德萊塞爾大人雖已被罷免了財政大臣的職位。

但德萊塞爾家族是自建國起便傳承至今的舊貴族世家,所以,本身就有著隨時可以上朝聽政的權利(只時隔太久,多數舊貴族家族不復往昔榮光,哪怕上朝聽政,也沒什麽決策權,慢慢便將這雞肋權利放棄了)。

但不管怎麽說,德萊塞爾大人此時重新站在朝堂上,是並不違規的。

所以,哪怕連理查德國王也不得不好聲好氣地說上一句:“歡迎啊,我的爵爺!好久不見,我正想著你呢!”

德萊塞爾大人一派莊重嚴肅地向國王鞠躬行禮。

然後,理查德國王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免了他的禮,繼續和藹可親地問:“親愛的爵爺,您近來過得如何呢?這次特意跑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需專門同我說嗎?”

“陛下。”

德萊塞爾大人平心靜氣地說:“我來這裏是為先王而來。”

朝堂上的大家聽了這話,都不由大驚失色,好些人頓時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理查德國王的目光瞬間像利刃一般投向德萊塞爾,掛起面具般的笑:“先王?怎麽?您今天要拿先王來教訓我嗎?”

“陛下向來英明,又哪有老臣教訓的余地呢。”

德萊塞爾大人擡眼望著國王,不緊不慢地說:“我此來是為先王之死……”

然而,理查德國王不等他說完,便站了起來:“爵爺,謠言往往都是荒唐的!”

他死死盯著德萊塞爾,半威脅地說:“您此刻的言行,實在是有些老糊塗傾向了!你若只是聽了那些下三濫市井小民們編造的流言,便要拿到朝堂上來亂說!我實話告訴您吧,哪怕您往昔有些功勞,此次,我也是要再不給您留情面了。”

德萊塞爾大人面上毫無懼色,畢恭畢敬地又鞠了一躬:“陛下原也不必給我留什麽情面的,在這裏,我可向神明起誓,所言據為真實,若有半字虛言,叫我不得好死!今日我此來只為兩樁事,一為先王之死,事涉太後;二為亨利公爵謀逆之心不死,暗中尋人推算陛下死期!”

本來在看笑話的亨利公爵:……等等,什麽?你說什麽?!

——之前還說是盟友,怎麽你轉身就來了一記背刺呢?

如此不講武德的行為,讓素來精明狡詐的公爵大人都有點兒懵了:“胡說,我不是,我沒有,陛下,我……”

“夠了,德萊塞爾!”

理查德國王的臉因憤怒而激起了一種痙攣,繼而忍耐地說:“你鬧夠了沒有?我絕不信這些瞎編亂造的無聊小道消息,無論是母後,還是亨利,都是我的血脈至親。”

“好了,爵爺!我知道,你近來因著喪女一事,精神大不如前,竟不幸地已至於瘋狂了!但朝堂之上,是絕不容你胡鬧的!請恕我已不想再聆聽你的瘋言瘋語了!來人,請爵爺回家!”

“陛下,您若是不管,那麽,我就要以德萊塞爾之名,重開貴族議會!讓議會組建評審團來審判這兩樁案件!請您不要再包庇他們了……”

德萊塞爾大人無視了那幾個要來‘請走’他的侍衛,大聲、義正言辭地喊道:“亨利公爵心懷不軌,繼續縱容,早晚必成大亂;太後淫亂後宮,先王死得冤屈……”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及至德萊塞爾大人被侍衛們急忙拉拽著離開了,又過了好一會兒,也沒人敢發出一言,大家的臉上都是驚駭至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