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邪神

因此,江福賜直接放棄了搬出府的念頭,索性成天跟在懷善左右,放眼整個清懷城,也只有懷善周邊最安全了。

但邪神的殺戮沒有停止。

隨著死亡人數的增加,大家躲的躲、逃的逃,原本熱鬧的江府肉眼可見的蕭條下來,甚至於伺候江福賜的仆人只剩下三四個年邁得走不動道的老仆。

然而這只是府內的情況罷了。

府外和府內幾乎是天差地別,百姓們不知道江府裏面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城主江大人很久沒有露面,所有事務都交予副城主張大人處理。

而且江府大門緊閉,源源不斷地有人從裏面搬出來。

那些搬出來的人無一例外都有些精神失常,只要問起他們身上出了什麽事,他們就臉色慘白,一個勁兒地搖晃腦袋,嘴裏神叨叨地說著什麽。

湊近聽,才能聽清楚他們喊著饒命。

不過江大人也不知道外面已經有了關於江府的風言風語,還想再從外面找一群仆人進來。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懷善,卻被懷善制止了。

連續數月的辛勞讓懷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腦袋上冒了一層青茬也來不及處理,他面頰微陷,兩眼越發渾濁,即便在說話時也掩蓋不住渾身散發出來的死氣。

他對江福賜說:“陣法已經布好,只需等到明日,貧僧便可結束這一切,在此之前,不要牽連更多無辜者進來。”

江大人愣了下,緊隨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狂喜之前,長時間的等待在慢慢消磨他對生的希望,身邊人一個個的死亡讓他沉浸在無限恐懼的泥沼裏。

突然有一天,陽光透進來,他險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事實證明,天無絕人之路。

他有救了!

他不用像其他人那樣淒慘的死在那只妖怪的手裏了!

江福賜眼裏溢出激動的淚水,他來不及擦拭那些淚水,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懷善的手:“謝謝你,大師,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江家人真是無以為報……那接下來該怎麽做?”

“明日便是十五月滿之夜,也是他五十年前誕生的日子,他的力量將得到最大程度上的削弱。”懷善抽出手,深深看了眼江福賜,“明日戌時,天光漸暗,我要你作為陣眼啟動陣法。”

聞言,喜悅的表情就那麽僵在了江福賜臉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傻傻地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指著自己說:“我?”

“對,你。”

“為何是我?”江福賜忍不住拔高聲量。

作為陣眼啟動陣法,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這絕非好事,稍有不慎還會丟了性命,他本來就想苟活下來,這麽做的話,他數月來的忙碌和恐慌又算什麽?

懷善似乎料到江福賜會是這種反應,也不詫異,沉著臉說:“因為你是清懷城的城主,因為你是江家的家主,因為你是他的目標之一。”

懷善的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地傳入江福賜耳中,如此現實且一針見血的話猶如一根根尖刺般紮在江福賜心頭。

江福賜瞬間破了防,他臉色驟白,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最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懷善並不心軟,接著說:“因為死掉的都是和你們江家有關的人,因為你是他生前最為護著的親弟弟。”

“……”江福賜說不出話來,身體也控制不住地發抖。

“這些理由夠了嗎?”

“我……”江福賜眼裏再次蓄滿淚水,但不是剛才那欣喜的淚水,他擡起臉,任由淚水順著他布滿皺紋的臉流下,他極力壓著恐懼的情緒,哽咽道,“我不想死啊,大師,我當年又沒做錯什麽,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他自己找上你師父,他自己選擇死亡,他自己想要被煉成容納怨氣的容器,他心懷百姓,甘願為了百姓們忍受五十年的折磨,憑什麽在五十年後把怨氣都發泄在我們身上?我們也是無辜的啊,更、更何況我們還是他的親人!”

說到後面,江福賜從椅子上滑落,他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地哭嚎。

“百姓們都敬他愛他,五十年前連飯都快吃不上了還要為他修建一座銅像,他要的不就是這些嗎?如今他都如願以償了,他還想要什麽?!”江福賜跪爬到懷善腳下,他身居高位了幾十年,也端了幾十年的包袱,可現在為了苟活,連城主的尊嚴都不要了,卑微地抓著懷善的衣袍,“大師,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去啟動那個什麽陣法,你放過我好不好?江家還剩那麽多人,我重新給你找個人來。”

懷善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著江福賜,光影打在懷善的臉上,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表情。

但江福賜感受得到——

懷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冷漠的、嘲諷的、甚至輕視的……

懷善連碰都不想碰他,動手扯開了被他抓著的衣袍,後退一步,冷聲道:“明日戌時,機會就只有這麽一次,江大人可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