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裝的(第2/3頁)

酒吧重鼓點的音樂隔著一道墻消減大半,留一些混沌的余音給外界。一陣風卷過,街上靜得出奇。

半晌,蔣措提步向她走來,依然慢條斯理的節奏,走到她面前時,方才那層冰霜似的冷意已經從他眼底消失。

“在這裏吃飯?”

寧思音舌頭仿佛凍住,說話有點費勁:“啊,我們……慶功宴。”

“我剛好約了客戶在這。”蔣措似乎在向她解釋自己為何出現。

寧思音看他的眼睛,像平時一樣溫和,有一瞬間讓她懷疑,也許他並沒有聽到那端對話。

男人一個比一個精於裝模作樣,嚴秉堅同他打招呼:“蔣總。”

“嚴總。”

蔣措語氣客氣,眼神卻沒多少溫度。於是寧思音確定,他還是聽到了。

蔣措將外套脫下,裹到她肩上,溫柔叮囑:“不要喝太多酒,早點回家。”

又看了眼嚴秉堅,“勞煩嚴總多關照了。”

他回去隔壁餐廳,寧思音和嚴秉堅站在原地沒動。

半晌。

“他應該聽見了。”嚴秉堅道。

“廢話,還用你說。”

“有煙嗎?”寧思音滄桑地抹了把臉,“這種時候只能來根煙了。”

嚴秉堅欲言又止,掏出煙盒遞來,寧思音正要拿,他卻又撤回去,把煙放回兜裏。

“回去吧。”

-

原本不喜這種場合,這晚寧思音卻堅持到散場。隔壁餐廳的飯局結束沒有,蔣措回家了嗎,她不知道,也抗拒去思考。

如果可以,她想立刻買一張機票跑路。有多遠,跑多遠。

但,再不想回家,今天都不得不回。

夜已深,三樓燈亮著。

回去面對蔣措需要極大的勇氣,寧思音在樓下吹了二十分鐘的夜風,凍得直打哆嗦,才在寒冷的壓力下勉勉強強把勇氣值逼上去。

她心一橫。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現在他已經知道,趁今天把婚離了得了。

抱著蔣措的西裝回到三樓,發現蔣措不在臥室。書房門半掩,一半光一半暗,寧思音站在門外,慢慢推開。

燈是暖橙色,照出一室溫暖明亮,蔣措坐在椅子上,肘部搭在兩側扶手,雙手在身前交叉。

他安靜地坐著,目光越過開啟的門,緩緩落到她臉上。

“回來了。”他說。

那麽平靜,比平日還要更平靜。

“你還沒睡啊。”寧思音走進來。

“嗯。”蔣措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疊紙,“找到一點東西。”

寧思音瞟過去,別燙著似的立刻移開。

她藏起來的離婚協議書。

“一一,你想和我離婚?”

這一聲“一一”,不知為何令寧思音眼酸。

她眼睛四處飄,找不到落點,最後勉強盯住一處桌角。

“我本來跟你結婚,就是為了哄我爺爺,你知道的。其實爺爺去世之後,我們就該離的,不過……”

說到一半,冷不丁聽到蔣措問:“你說全世界最喜歡我。現在不喜歡了嗎?”

寧思音愣了。

想了一千遍,都沒想過他會這麽問。

“我……”她張了張口,“喜歡”和“不喜歡”,都說不出來。

如果是以前那個蔣措,那麽她是喜歡的——這一點,其實最近才明白。

不同的語境,沉默有不同的含義。

蔣措在她長久的靜默中猜到了答案,他低眉看著協議書,神色讓寧思音捉摸不定。

她沒想到,真到了這時候,自己的心情竟然不是解脫的松快,而是煩躁。

說不清來由的煩躁。

可能是因為內疚,她這樣想。

她把零零散散的勇氣聚集起來,讓自己冷靜下來:“財產分割我已經讓律師幫忙做好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如果你有什麽不同的想法,或者想要補償,可以再商量。”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說得竟如此容易。

起先蔣措沒反應,過了一會才說話。

“你知道我不會強迫你。如果你想離婚,我會成全你。只是被你利用了這麽久,過完河就要拆橋,我總該討些回來。”

寧思音腦子裏頓時閃過七七八八有的沒的。

他想討什麽?難道是精神損失費?——他要風得風富甲一方,應該不稀罕吧。該不會是“再陪他睡一個月”,或者“等他玩夠了就放人”之類的變態要求吧。

寧思音經歷了一番並不算太激烈的思想鬥爭。

“你想討什麽?”

蔣措拿起那份協議,輕輕撂在她面前:“把這份協議抄一百遍。”

寧思音木呆呆地愣在那兒,懷疑自己聽錯:“抄協議書?”

這是什麽奇葩要求?

這麽簡單的嗎?

等等——抄一百遍?!這協議這麽多字,抄到猴年馬月去啊!

她眼睛瞪得像銅鈴,給她一百次機會,都猜不到蔣措竟然會提這種小學生罰抄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