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美人
進度條悄悄向上漲了百分之一。
亞巴頓:…………
他忍不住端起冰水, 默默喝了一口,掩飾住古怪的表情。
超級英雄都這麽好騙的嗎?
對面的彼得還在懷疑人生,“……該隱?”
像看到雕像從底座上打了個哈欠, 畫像彼此交談, “該隱”這個名字不會隨隨便便就出現在現實生活裏, 幾乎和神話傳說裏的怪獸或者仙女一樣。
亞·批皮該隱·仙女·巴·怪獸·滿嘴跑火車·頓:“嗯……”
他放下了冰水。
在交出那個名字後, 黑發青年短暫的狂熱和激情似乎也跟著燃燒殆盡。
他重新變得溫柔虛弱起來, 即使臉上還殘留著剛剛異樣的慘白,那雙迷蒙的黑眼睛卻一下子靜下去。
幾乎是剛把問話脫口而出, 彼得就後悔了。
但難得的是,雖然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 黑發青年——該隱——並沒有被他不自覺質疑的語氣擊倒。
他的語氣甚至很平靜, 在講述的過程中, 連停都沒有停一次。
“我過去的名字是該隱。”
在彼得的注視下, 青年擡起一只手,撩起遮住額角的碎發。
紅瘢與萎縮的疤痕像幹枯的玫瑰花,在那一寸冷白的肌膚上靜靜橫陳。
這些傷疤也無損青年的美貌,也許是他氣質的緣故,即使是傷疤也沒能讓彼得對青年升起堤防心。
“這是……”他喃喃道。
“是和我血管裏流淌的相同, 又不存在於我體內的血。我兄弟的血。”
該隱低聲說。
他再次解開雅致燈籠袖的袖扣,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腕就露了出來, 紅瘢與萎縮的疤痕同樣只存在於他的手腕處。
“但是你的手上並沒有血。”
彼得已經不知道做出什麽表情好了。
他一邊緊張碎碎念著, 讓該隱趕緊把袖口扣好, 一邊忍不住去看該隱的手。
青年的手清瘦修長, 和他的人一樣, 都像是被神明雕刻而成, 賦予極大偏愛的藝術品, 上面光潔、蒼白,空無一物。
“在那一天,我聽見了我兄弟的慘叫。”
黑發青年慘笑一下,慢吞吞地敘述起千年前的故事,眼睛望向虛空的方向,那裏面的沉郁幾乎使彼得也跟著共情起來。
“我以為我的兄弟遭到了賊人與土匪的謀殺,於是我帶著趕羊時所用到的尖杵,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身邊。”
青年說到這裏,頓了一頓,仿佛無法承受了。
“……然而即使是最快的速度,在那時來說也太晚了。在我趕到他身邊時,我的兄弟已經倒在土地中心。”
“噢不……”
彼得不忍地把臉埋回手心,黑發青年看著他,眼睛裏閃過一絲駭人的光。
只有真正受過苦難的人,才會在談及冤屈時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的血滲進大地,在我想要攙扶他起來時,也噴濺到了我的臉上。”
三明治已經完全冷掉了,還剩下一口,彼得卻怎麽都提不起心情來把那口吃光。
“你……”
“是的,沒有錯。”
該隱靠在卡座裏,表情微微失神。
“人們聽見了他的慘叫,發現了我手裏的尖杵,瞧見了我臉上的鮮血。……而等他們沖過來時,我就成了沒有心肺的惡人,卑鄙的嫉妒者,謀害我兄弟的兇手。”
“但你為什麽會被判有罪?”
彼得被這個駭人聽聞又極富奇幻魅力的慘劇吸引住了,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
黑發青年慢慢垂下眼簾,好像被他這一擊打穿了心房似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彼得立刻光速道歉,“你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我已經聽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沒關系。”
該隱擡起頭,沖著他笑了笑,彼得脫口而出的抱歉似乎軟化了他的內心,增加了青年的勇氣。
“總是隱藏著這些對我也沒有什麽好處。”他憂郁地、溫柔地搖了搖頭,“秘密就像毒汁一樣啃食著我的心,好比一只羔羊收到主人無緣無故的毒打,總有一天,它也要用角來頂翻那主人哩!”
彼得:…………
“該隱來自千年以前”這種想法忽然在他的腦子裏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在那日,我的神審判了我。”
黑發青年的眼睛裏流露出憂郁的霧氣,彼得又覺得他就快要流淚了,事實也證明的確如此。
“…因為我無法證明我的無辜,神宣判我有罪。我在那一刻,被世界上最強力的法律逐出了我自己的家園。”
“怎麽會這樣………”
彼得忽然無比慶幸,現代法律已經可以做到疑罪從無。
該隱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青年講話講得嗓子都發啞了,他這才端起水杯,啜了一口冰水。
“…我問周圍的人,他們說家園還是一如往常,陽光燦爛,可看在我眼中的只有禿鷲在高空盤旋,隨時準備啄上一口腐屍,半空中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毒蟲四溢。幻影追著我跑,訴說我是兇手,是殺害了我一母同胞兄弟的罪大惡極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