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拔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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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希斯莉離開了他,還是他沒能護她周全?

不算漫長的飛行過程中,布魯斯·韋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疲倦的皺起眉心,眼皮在假寐狀態下無意識地輕輕抖動。離紐約越近,他的內心越翻江倒海,面上的神色也越發鎮定自若。

那個小小的嬰孩,流著和他相同的血,他發誓要保護她、要給她全世界最優渥和快樂的生活,卻從未見證過她的出生,並在後續的時光中缺席了十五年。

布魯斯可以預見到這個變得陌生的女孩兒會有什麽反應。她大概會震驚於他的身份,進而產生委屈和埋怨的情緒,就像每個普通的十六歲女孩兒一樣,也許她還會哭,會不解,會質疑。他讓她在外面受了十五年的苦,她應該有這樣的表現。

更糟糕的是,他很難勸服自己把她帶回哥譚。他很清楚,哥譚不會接受她,他的羽翼下終會有防不到的冷箭,任何哥譚人都一定遭受一定程度的意外,正如哥譚最終會自我腐爛。

但布魯斯冷靜思考對策時感到了困難。靜心變得非常難得,布魯斯發現自己時常走神,嬰孩的笑臉和證件照上女孩子模糊不清的容顏彼此重疊,像遙遠的星星一樣閃爍。

希斯莉不是意料之外。

她是失而復得。

遲來的隱痛,在看見紐約明亮的陽光時,刺傷了布魯斯的眼底。他走出飛機,站上自動扶梯,呼吸到充滿塵囂的陌生氣息,一句話都沒有說。

夏日是燥熱的、暑意的,布魯斯的指尖卻一直冰涼。

一輛黑色賓利無聲且敏捷地停在醫院門口。

病房門一點一點被人推開,走廊燈帶進了淺淺的影子,蜿蜒到病床邊。

不到二十四小時裏遇見兩場恐怖片情形,但希斯莉對此毫無所覺。

女孩子整個小腦袋都紮進了被子裏,布魯斯看不見她的五官,只有一小側烏發遮不住的臉頰,能看出在這場酣夢裏睡的微泛血色。吊瓶裏的藥水快見底了,她擱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腕骨細得一掐就斷,蒼白,淡青,指節細長,漂亮的像大理石質的雕刻品。

小桌上擱著一束花,沒寫卡片,但看顏色和花卉搭配明顯是用心挑選的。

病房裏電視被調成靜音,窗戶關的很嚴,只有空調偶爾的風聲,和女孩子安謐均勻的呼吸聲。

不到一秒鐘,布魯斯不動聲色的推翻了之前關於這個孩子全部的想象。

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希斯莉甜蜜的睡相,然後無聲的退了出去。

病房門重新合攏。

心情變得異常平靜的布魯斯不再焦慮於幾小時的等待,醫院空蕩蕩的,走廊裏站著他的保鏢們,迪克正坐在家屬等待椅上,不出聲的對他露出一個壞笑。

“終於安心了?”布魯斯看見他最大的養子做著口型。

布魯斯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

——他們不知道,肯正平靜地聽著他們的動向。他沒有吵醒希斯莉,只是因為他認出了布魯斯的臉。

肯依舊坐在倒塌的橫木上,不緊不慢地擦拭著他的刀。

金屬刀鋒在月光下,閃爍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希斯莉,醒醒。

“……怎麽了?”

希斯莉睡得雙眼朦朧,她覺得自己又變得稍稍有些過熱起來。她睜開眼,長睫輕眨了幾下,眼前好一陣都是模糊黯淡的光暈,鼻腔和口腔內傳開了熟悉的幹燥和疼痛。

【我司的懲罰機制只能保證不會對玩家造成傷害,但分功能尚有許多bug。】系統立刻上線,並演示了五十次高強度士下座,【提醒措施強度有待削弱,應有效播報玩家希斯莉·韋恩剩余十小時作出決定。】

【…】

【該問題已反饋回公司,感謝玩家希斯莉·韋恩做出的貢獻,我們在此奉上遊戲幣和鉆石獎勵。】

只是遊戲bug。希斯莉提取到了這個訊息,本來有點沉底的心情迅速被拉回到正常水準。

——去叫護士給你拔針。

希斯莉燒得熱乎乎的小腦袋用了五六秒對“我又發燒了”和“叫護士拔針”作出反應。她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用空余的手在床頭摸來摸去,企圖不睜眼也能摁到呼叫摁鈕。

摁鈕摸上去冰冷得嚇人,難道是玻璃做的表面?希斯莉險些一頭栽倒。渾身都疼,她咬緊牙齒,低燒帶來的周身痛感像有細小的針從每一個毛孔戳進去,在血肉的邊際翻來覆去攪動。

在模糊的光暈裏,希斯莉隱約看見摁鈕的綠燈被點亮了。

她卸了一口氣,費力地躺回枕頭上。

病房門開了。

護士來的有這麽快嗎?希斯莉模糊地嗚咽了一聲,她努力試圖睜開眼睛,然而只能被走廊燈刺得眼淚直打轉。腳步聲徑直走到病床邊。

一只微微發涼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摁好軟管。膠布被揭開,手的主人迅速拔出了針頭,並用醫用棉片緊緊壓住出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