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去南疆)

深夜,寢房中。

傅硯山垂著眼眸坐在桌前,靜靜地看著桌上木盒。許久,門口傳來吱呀一聲,他眼皮都未曾擡,臉上也沒有半點波動。

憐春進來後,看著他冷淡的表情,鼓起勇氣開口:“……我已經吩咐報信人了,日後再有殿下的消息,不必再同世子提起。”

傅硯山沉默不語。

憐春見他不說話,頓時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愈發空虛。當初殿下要跟他分開時,她以為自己終於有了機會,最後卻證明並非如此,硯奴成了傅硯山,便更是她高攀不起的人了。

她突然生出一分不甘。

外頭已經徹底黑了,屋裏一只燈燭搖晃,散出昏黃的光。黑夜給了人無盡的勇氣,憐春猶豫許久,終於還是顫著聲開口:“時候不早了,憐春伺候世子歇息吧。”

說罷,見傅硯山沒有吭聲,她便猶豫地朝他伸出手。

在手指即將碰觸到他的肩膀時,傅硯山突然開口:“憐春。”

“……嗯?”憐春猛地停下。

“別作踐自己。”

只五個字,便讓憐春的手猛地縮了回來,眼角也開始泛紅。半晌,她咬著唇逃離了這間屋子,而傅硯山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軍師正在園子裏與傅長明聊正事,看到憐春跌跌撞撞跑出來後下意識閉嘴,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錯愕地看向傅長明:“她這是……”

“不死心,被傷了罷。”傅長明長嘆一聲,似乎早有預料。

軍師蹙眉:“卑職以為世子至少對她有幾分憐惜,才肯帶她回南疆的。”

“義氣或許有幾分,憐惜卻沒有,”傅長明垂下眼眸,“若非她無意間偷聽到我們說話,識破了硯山身份,硯山是不會帶她回來的。”

軍師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她已知曉硯山身份,留在京都便是禍患,硯山答應將她帶來南疆,無非是不想給卓犖留下危險。”傅長明長嘆一聲。

軍師無言,許久怔怔開口:“若她沒有說來南疆,那豈不是就要被世子……”

傅長明苦澀地搖搖頭。

“世子當真是……癡情種,”軍師也不知該說什麽了,“長公主殿下負他如斯,他竟還在為她考慮。”

也不知他口中的恨意,究竟能維持多久。

傅長明又嘆了聲氣,緩緩看向暗色的天空。

秋去冬來,春消暑盡,轉眼便是三年。

又是初夏,京都被一片綠意籠罩。

“裴繹之!”趙樂瑩氣沖沖地喚了一聲。

裴繹之暗道一聲不好,抱起地上肉嘟嘟的阿瑞便跑,趙樂瑩眼尖地看到二人,冷笑一聲叫周乾將他們攔下。裴繹之只得停下,在趙樂瑩朝自己走來時,低聲在阿瑞耳邊抱怨:“都怪你,我又要挨罵了。”

“嘿嘿……”還有兩個月才一歲的小娃娃,立刻露出一個天真的笑。

裴繹之斜他一眼,徹底是不指望他了。

“說什麽呢?”趙樂瑩眯起眼睛。

裴繹之立刻站直:“什麽都沒說,殿下找我有事?”

“那就得問裴少爺了。”趙樂瑩抱臂。

裴繹之頓感冤枉:“摘你蘭花的人是這小東西,做什麽要怪我?”

“是誰教他送花給小姑娘的?字沒認幾個,倒是認了一堆姐姐妹妹,他才多大點?若非你上梁不正,他這下梁又如何會歪?”趙樂瑩想起這件事便氣。

倒不是心疼她那幾株價值千金的蘭花,而是心疼自己好端端一個兒子,在裴繹之的影響下活脫脫長成個風流樣。

裴繹之聽著她的控訴,低頭看向唇紅齒白肉呼呼的阿瑞,阿瑞也睜著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和他對視,父子倆而而相覷,半天阿瑞乖巧道歉:“阿娘不氣,阿瑞知錯了。”

“聽到沒,阿瑞已經知錯了,”裴繹之立刻打蛇上棍,“再說你就是小題大做,他一個三歲小兒,男女都分不清楚,怎就養成紈絝性子了?”

“男女分不清楚,為何不給周乾送花?”趙樂瑩揚眉。

“自然是因為周乾生得不夠好!”裴繹之當即道。

阿瑞也不知聽懂了沒,只管跟著奶聲奶氣地附和:“不好,不好。”

無故躺槍的周乾默默後退一步,假裝沒聽到這家子人的對話。

趙樂瑩跟這父子倆簡直沒什麽好說的,橫了他們一眼後轉身往屋裏走,裴繹之立刻將阿瑞放下,阿瑞像個小石頭一樣直直撲上去,徑直抱住了趙樂瑩的腿:“阿娘抱抱。”

趙樂瑩冷臉。

“抱抱。”阿瑞撒嬌。

趙樂瑩徹底無法,只得將他抱了起來:“日後只準送花給阿娘。”

說罷,又覺得這條件太苛刻,想了想後補充,“也可以送小姑娘,但只能送一個,你這麽大點就開始花心,那可怎麽行。”

“好。”阿瑞也不管有沒有聽懂,就只是點頭。

趙樂瑩失笑,將他交給奶娘後自己進了屋,將一身宮裝換成簡便些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