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聽

在關偉的提議下,江遲景跟著他去鄭明弈的屋子查看了一圈。

在踏進玄關的那一刻,江遲景的心緒就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對於偷窺者來說,被偷窺者的房間就像是“聖地”一樣的存在,連這裏的空氣都比珠峰上的空氣更加珍貴。

江遲景的心裏幾乎是下意識地湧出了一股興奮,但這股興奮很快被澆滅,因為房間的主人變成了囚犯,相當於走下了“神壇”。

他的心情從興奮轉變為復雜,在看到滿屋的狼藉之後,又從復雜轉變為了感慨。

以往在望遠鏡裏見慣了的小物件,現在就這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天知道江遲景有多麽想把它們恢復原貌。

“屋子被翻成這樣,確實有點可疑。”

兩人從屋子裏出來,脫掉腳上的鞋套,關偉遞過來一根煙,而江遲景已經刷牙,於是擺了擺手拒絕。

“鄭明弈不是跟你說他手上有線索嗎?”江遲景道,“如果這是真話,那剛才的人會不會就是來找線索?”

“不是沒有可能。”關偉一邊點頭,一邊吐出一口煙霧,“但如果這線索真的存在,你說他會藏在哪裏?”

帶進監獄是絕不可能的。

每個囚犯入獄之前都會經過檢查,連一根針都帶不進去,更別說內存卡之類的東西了。

“朋友那裏吧,不清楚。”

江遲景了解鄭明弈的生活習慣,但不了解他的人際關系。

比如他知道鄭明弈喜歡坐在沙發左側看電視,但不知道朋友來了是不是也是這樣,因為還從來沒有人來鄭明弈家裏做過客。

“今天就先這樣吧,明天我再拜托痕檢科的朋友過來看一看。”關偉道。

“不能正式立案嗎?”江遲景聽出了關偉話裏的意思。

“你知道的,恒祥的案子已經宣判了,想要推翻的可能性很小。”關偉道。

江遲景思量著點了點頭,他之前在法院工作過,知道翻案這事沒那麽容易。就算鄭明弈說的是真話,他手中的線索如果不是決定性證據,也沒法讓案子重新來過。

更何況他還不相信執法部門,手裏揣著線索都不願意交出來。

當然,以上的前提是,鄭明弈說的是真話。

如果他說的是假話,那他手上壓根就沒有什麽老板犯罪的線索,與其說他是不相信警察,不願意上交,倒不如說他是手裏沒東西,根本就交不出來。

想到這裏,江遲景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幹嘛要操這份心?

他只是個獄警而已,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話說如此,這天晚上江遲景還是因鄭明弈的事輾轉反側,一直到後半夜才勉強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罕見地睡過了頭,急匆匆地給面包上塗上草莓果醬,就這麽叼在嘴裏一路開車狂飆到了監獄。

等送完信件回來,緊張的上午終於得以放松,但就在江遲景正坐在座位上打瞌睡時,洛海突然出現在圖書室門口,敲了敲門板道:“幫我個忙。”

“什麽?”江遲景發懵地擡起頭來。

話音剛落,洛海的身後就出現了一個身穿囚服的人影,如果江遲景沒記錯的話,這人應該和另外兩人正在關禁閉才對。

“需要給他做個心理測試。”洛海用大拇指指了指一旁的鄭明弈,“縫紉廠那邊有人縫到了自己的手指,我得花些時間處理,現在忙不過來。”

對於一些可能有潛在心理問題的囚犯,獄裏會預先進行心理評估,以免日後出現嚴重的暴力血腥事件。

昨天鄭明弈把老九打得那麽慘,他的心理狀況和危險程度足以引起獄裏的重視。

“把題目打印出來,讓他回去做完了再給你不行嗎?”江遲景略微帶著抵觸情緒地說道,不想給自己沒事找事。

“不行。”洛海無奈地晃了晃食指,“他有閱讀障礙。”

“……閱?”江遲景莫名其妙地掃了一眼無聊站在一旁的鄭明弈,又對洛海道,“意思是要我給他念?”

“沒錯,你明白就好。”洛海說完之後就轉過半個身子,把手中的平板電腦塞進鄭明弈手裏,對江遲景道,“我這還得處理病人,他就交給你了啊。”

“喂,等等!”

江遲景仰著下巴想把洛海叫回來,但這人一溜煙地消失在了門口,而鄭明弈已經拿著平板走了進來,手腕上還戴著手銬。

“放哪兒?”鄭明弈問。

江遲景無奈地從鄭明弈手中接過平板,用下巴指了指離他的辦公桌最近的桌椅,道:“你坐那邊。”

鄭明弈很快走過去坐下,接著一動不動地看著江遲景,眼神裏倒也沒有之前那較量的意思,只是在等著江遲景開口。

“你不識字?”江遲景問了一句。

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鄭明弈單獨說話。以前無論如何也不敢做的事,現在卻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