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雄赳赳氣昂昂

看到自家太爺爺坐在輪椅上，被圍擁著慢慢往這邊走來，到了鋼琴這邊的拐角處時，小女孩扭頭拜托道：“姐姐，麻煩你了。”

姜秋以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雙手便落在了黑白琴鍵上，一首慢節奏的溫馨版生日歌就緩緩從她手下流淌出來。

聽到生日歌的時候，以老爺子為首的那群人明顯愣了一下。

隨後，就看到小女孩跑到自家太爺爺面前，一邊跟著節奏鼓掌，一邊開心的給太爺爺唱生日歌。

陳聞手裏的手機鏡頭一轉，把這一幕溫暖的畫面錄了下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旁邊的親戚看著小女孩在前面唱歌，臉上都露出笑容，有些年輕些的還跟著拍手。

坐在輪椅上的老爺子看著自家晚輩，也不由把臉笑得皺成了菊花，伸手摸了摸曾孫女的小腦袋。

一首生日歌奏畢，姜秋以朝他們笑著揮揮手。

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結果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老爺子突然有感而發，拉著身邊人說了幾句，就見那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往這邊走了過來。

“有什麽事嗎？”看到那人筆直走來，姜秋以起身問道。

中年人很禮貌，先是伸手和陳聞握了一下手，然後才向姜秋以輕聲問道：“你好，想問一下，你會不會彈志願軍軍歌？”

姜秋以一愣，隨後點了下頭：“嗯，學校裏學過的。”

“哪能請您再彈一首嗎？”中年人溫和禮貌的問道，旋即解釋了一下，“我們家老爺子是當年的老兵。”

聽到這話，姜秋以立馬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現在就彈嗎？”

“稍等，我把老爺子帶過來。”中年人說完，再次道謝，“麻煩你了，多謝。”

轉身快走回到爺爺身邊，中年人推著輪椅來到鋼琴邊上，朝姜秋以點頭示意。

姜秋以笑著點頭，看了眼身形瘦小佝僂的老爺爺，抿了下嘴唇，慢慢將雙手落在鋼琴上。

音樂沒有立即響起。

姜秋以閉著眼睛，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

等到自己內心平靜中帶了一團火焰時，她才睜開眼，讓手指跟著情緒落下。

很快，激昂的音樂從鋼琴中勃發。

一個又一個音符在鋼琴上跳躍，如同激越的鼓點連番昂揚。

這軍歌裏的每一個節拍，都敲擊在老人的心窩裏，讓他松散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僵老的血液仿佛重新換作熱血，讓他整個人的眼神都變得明亮起來，衰老的精神也煥發出點點光芒。

小女孩趴在輪椅旁邊，好奇的聆聽這首曲子。

年紀還小的她，還沒法理解這裏面蘊含有什麽樣的精神和意義。

只不過周圍人都安靜地聽著，她也就跟著安安靜靜的聽著。

等她什麽時候了解到那段歷史的沉重，再來重新回憶今天的事情，或許會有一番更深刻的明悟。

志願軍軍歌不長，總共也就短短一分鐘的時間。

但彈完一遍之後，姜秋以便立即接上第二遍。

這首曲子本身並不熱門，她彈奏的次數也不多。

經過第一次的回憶和熟悉之後，第二遍的曲調變得更加有力和昂然。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雖然腰背已經被歲月壓彎了脊梁，但他還是端坐起來，頭顱直直挺起，目視前方，目光炯炯有神。

在熟悉又遙遠的曲調裏，他的雙手緊緊握著輪椅的扶手，如同握著槍杆。

眼裏的商場如同虛無，入目皆是廢墟、炮彈和戰友的殘軀。

“雄赳赳……氣昂昂……”

“跨過鴨綠江……”

沙啞刺耳的聲調從老爺子嗓子裏擠出來，仿佛是哽咽住了似的，氣息斷斷續續的。

但裏面卻仿佛裹挾著滿滿的銳利和鋒芒。

“保和平……為祖國……”

“就是保家鄉……”

老爺子的歌詞在小女孩耳中難聽極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小女孩扭頭看見太爺爺眼裏閃爍起了淚光，小臉蛋一下子愣住，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仿佛是被老爺子的歌聲感染，姜秋以在彈奏完第二遍後，仍舊沒有停歇，又繼續接弦續奏，彈奏起第三遍。

這一遍，她才終於真正進入忘我的狀態，在老爺子的沙啞歌聲中，仿佛穿越到了幾十年前，手中流瀉而出的軍歌也如同有了魂魄。

在這首軍歌裏，老爺子不知道回憶起了些什麽。

在唱了一遍之後，他下意識捏緊拳頭，向前揮舞，幹癟的嘴唇張開，仿佛在無聲的呐喊。

當激昂的曲子接近尾聲時，老爺子眼裏蘊滿淚水，右手手掌伸直，緩慢而堅定的擡起，移至太陽穴，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音樂聲停。

周圍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