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第2/3頁)

許知霧又取出一卷。

這一次,畫上是駢州祈願節那天,她在州府的高台之上跳舞的場景。底下黑壓壓的人群被他模糊成一片,唯有高台之上起舞的少女面目清晰。

舞姿優美,妝容神異,當真像是神女下凡呢。

哥哥眼裏的她是這樣的麽?

好像踩著雲,隔了好遠好遠的距離,觸不可及。

哥哥特意畫下這一幕,是不是喜歡看她跳舞?

她看了好一陣,笑了笑正準備收起,又隱隱覺得不對。哥哥真的只畫了這一幅嗎?

於是又看了哥哥的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

睡著之後撅嘴的她,醉酒之後雙頰酡紅的她,趴在書卷上無精打采的她……

全是她。

屋外忽有腳步聲,許知霧手忙腳亂地把畫卷收起來。

“許姑娘?殿下是不是出去了?”

“啊,對對。”

青山走後,許知霧長出一口氣,將方才倉促收起的畫卷重新細致地卷了一遍,系上綢帶,原模原樣地放了回去。

只有心口依舊怦怦。

哥哥遲遲沒有回來。

若在平時,許知霧多半要小睡一覺,可今日,她無論如何也沒有困意,硬生生地在哥哥屋裏等,哥哥的東西也不敢碰了。

門再一次被推開,帶進些許風雪。

謝不倦收了傘,擱在門邊,還未來得及撣去披風上的雪,目光已然落在許知霧身上。

許知霧迎上他的目光,又飛快避開,渾身都不自在起來,臉也燒得緋紅。

哥哥卻好似沒注意到她的反常,他走過來,輕輕將她摟入懷中。

許知霧不好意思地掙了掙,“哥哥,你……”

“阿霧,你聽哥哥說。”哥哥的聲音有些沉,有些啞,他說,“你得回去。阿霧,你要回駢州去。”

“?”

“父親母親不忍心告訴你。不過在哥哥心裏,阿霧已經長大,許多事情都不必瞞著你,因為阿霧可以試著去接受,對不對?”

許知霧羞意褪卻,只余茫然,還有一絲懼怕。

“阿霧,王先生今年已經六十五,如今睡著的時候比醒著多,年底又染上風寒,興許時日無多。阿霧回駢州去,看看她吧。”

“……”許知霧茫茫然地看著哥哥,指尖細細發顫,“哥哥,先生她……哥哥,這才三個月不到呀……”

哥哥只是抱著她。

“哥哥,怎麽會這樣?”

“如果先生沒有教我,這些年不曾費心費力,是不是……”

謝不倦打斷她,“阿霧,別亂想。”

“小時候先生的屋裏就有藥味,先生一直在喝藥。哥哥,我不該煩擾她,如果我聽話一點,讓她少費心……如果我再聽話一點就好了……”

謝不倦將許知霧按進懷裏,只余她嗚嗚的哭聲,“哥哥等你回來。”

他在許知霧的發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而許知霧正哭得傷心,無知無覺。

……

途經沅州的時候,許父租了艘船,雖比不上來時哥哥的那一艘,卻也算寬敞了。

入夜,許母推開許知霧的門,在她榻邊坐下。

“你爹不好意思,讓我來問你。”許母頓了頓,搭上許知霧的手,“阿霧,你喜歡小孜嗎?”

許知霧眼睫一顫,並不作答。

“小孜說他喜歡你,在追求你,是這樣嗎?”

許知霧背過身去,悶悶地小小聲說,“哪有人這樣追求的。”

“阿霧?你說了什麽?”

“娘親,我說‘我不知道,我需要好好想想’。”

許母離開了。

一個月後,許家一行人終於抵達駢州,到的時候正是夜晚,許知霧梳洗一番,沉沉睡去。

翌日,她便去了駢州書院。

先生此時還睡著,許知霧在她床邊坐了一會兒,不見她醒。她用目光細細描摹了先生的模樣,她已經兩鬢花白,看上去瘦弱蒼老且憔悴,為何從前不曾想過先生已經老了呢。

照顧先生的侍童端了碗藥過來,“許姑娘,先生該喝藥了。”

“我來吧。”

於是輕輕喚醒了先生,一勺一勺喂給她,從頭至尾,先生都不曾發覺是她,她已經很糊塗了。

藥喝完後,她接著躺回去,雙眸一闔,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許知霧輕聲道,“先生,是阿霧回來了。”

先生自然沒有應她。

許知霧垂眸嘆了口氣,退出屋子,對侍童道,“我明日還會來。”

駢州書院還是那副熟悉的模樣,一花一草都不曾變過。

不過也是,她不過離開了幾個月而已。

這會兒正是他們上課的時候,一路上只見到書院中灑掃的下人,並沒有藍衣身影。

“許姑娘,許姑娘!”

許知霧聞聲頓住腳步,回首看去。

是個熟人。

此人正是甲班的頭名,從前為她的祈願舞配樂,因此有過接觸。

“薛公子?”許知霧笑了笑,“薛公子怎不在上課?”